赵三行一屁股坐在廊檐旁侧的美人靠上,哈着白气,满眼无语,“你们自已去曲州府问问,不对,回京城打听一二,你们大人丢下夫人五年不管,今儿却在我跟前装深情丈夫,我呸!”
马兴和阿苍是见识过赵家这个无赖的泼皮本色。
互看一眼,马兴这才放低声音,“三爷,沧海桑田都能变,何况我们大人与夫人。”
哼!
赵三行想到刚才看到的,只觉得戳眼睛。
“姑奶奶被你们大人那般的嫌弃,而今竟还和好如初了,气死人!”
瞧着段不言威风显赫,怎地在男人跟前,还是一样软了骨头。
欲要再说些不爽之事儿,徐翠花亲自带着厨上的人,提着三四个食盒,入了水乡韵院落门槛,“这位大姐,饭菜好了。”
瞅着唯一一个丫鬟秋桂,徐翠花陪笑说道。
秋桂转身,欲要叩门。
赵三行瞧来,抬手拦住,气不打一处来的开口,“别打断你们大人夫人的好事儿!”
秋桂面皮薄,听得这话,又在青楼之中。
面庞攸地……红了起来。
还是马兴走来,“叩门吧,大人一路饥寒,可不能让饭菜冷了。”说完,抬手就叩,屋内传来“进”。
秋桂与马兴、阿苍,方才接过徐翠花几人的食盒,鱼贯而入。
赵三行见状,嗷呜一嗓子,喊了赵二,“快来扶我一把。”躺在屋内睡那么会儿,浑身骨头睡得酸疼难忍,赵二欲要入门的脚,马上调转过来,搀扶上赵三行,低声说道,“三爷,您还吃得下?”
“吃不下我就不能去里头看着?”
低声呵斥赵二一句,四周环顾,“屋外头天寒地冻,冻死你三爷我,来日里你就闯大祸了。”
赵二赶紧说不敢。
扶着赵三行跟在最后,入了门,门外的徐翠花欲言又止,最后所有话语,堵在嗓子眼,无声咒骂道,真是难伺候的祖宗。
半只眼踩着残雪碎冰,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
欲要说话,徐翠花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回望紧闭房门,轻叹一声,罢了,这等厉害的人物,招惹不起。
遂提着裙裾走出院落,出了门,呵斥道,“那小贱人真是命好,就不知夫人要怎地安排了她。”
半只眼哼笑,“花姐,这泥地里出去的姑娘,真以为换身衣服就清白了,且等着,这小贱人不得好死呢。”
“罢了!”
徐翠花抚了抚昝钗,长叹一声,“今儿送走这对活菩萨,我也就阿弥陀佛了。”
说完这事儿,又问了今儿的客人。
眼瞧着灯火初上,夜色降临,旁侧无人,这犀角街也渐渐热闹起来,吆喝的小贩,挂起的红灯笼,好似另外一个世界。
半只眼扒着手指头,“花姐,您放心,咱天香楼的生意不用多言,自是这条街上的翘楚,只是……”
微愣之余,说了句话。
“金娘子那边,今儿倒是空了。”
嗯?
徐翠花抬眸,“京里来的那个大人……,走了?”
半只眼鼻子喷气,“早走了,外强中干,眼见凤大人入门,那吕大人还糊弄桃金娘,说这两日都来,转眼就脚下打滑,呲溜出去,人影儿都不见。”
哼!一听这话,徐翠花更是气愤。
“那就给她排些客人,好歹也是头牌姑娘……”
“老姐姐嘢,适才要安排两桌席面,让金娘子陪着吃一盏,小丫鬟到门上了,她说身子不适,今儿不接了。”
我呸!
徐翠花脸色沉了下来,“她倒是娇气,早间就服侍了那吕大人,怎地,忽地就娇气起来了。”
欲要责骂,半只眼赶紧安抚,“您老人家今儿可收着点,好歹等水乡韵的人打发了,再去说道说道金娘子。”
毕竟是红姑娘,半只眼这些老龟公,也不敢随意说重话。
徐翠花哼笑,“我何尝不想……”
凤且用饭,不急不缓,哪怕是一整日不怎地好生吃过,这会儿的行为举止,也让人瞧着舒服漂亮。
反观段不言,她那看似纤细的腰身小腹,就像是无底洞一般。
一日里正常三餐,吃的不少,但额外再加餐,也来者不拒,酒水饭菜,通通下肚,不像赵三行,络腮胡都拦不住的醉意。
除却面如桃花,粉红诱人,段不言眼眸清亮,还拉着凤且划拳说笑。
夫妻在这楼子里,惬意无比。
徐翠花在外迎客,赵良胜与赵九带着收拾妥当的小寒春回到水乡韵,欲要拜见段不言。
阿苍听来,回屋禀道,“大人,夫人,那小寒春收拾妥当,说要来给您二位磕头。”
凤且哼了一声,“小寒春,何人?”
段不言头也不抬,“叫进来吧,对了,阿苍,你去再叫几个能唱能跳的,屋里头没个曲乐小调,实在寡淡。”
阿苍愣了一下,不敢一口应承。
偷瞟着端坐在夫人身侧的大人,欲要讨个主意,段不言见状,很是不喜,“你看他作甚,又不是给他看!”
混账!
阿苍浑身抖了一下,“是,夫人,小的这就去办。”
屋外,赵良胜与赵九带着褪下锦衣钗环,一身素雅的小寒春,躬身入门。
小寒春到跟前,不敢看夫人跟前与夫人争辉夺目的男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多谢夫人救命之恩!”
段不言打量着前后判若两人的小寒春,难得露了笑意,“洗尽铅尘,倒也别有一番成熟韵味,脱了这生计之地,来日苦寒些,还望你莫要后悔。”
小寒春赶紧摇头,“夫人放心,这皮肉生意奴家做了十多年,也厌恶至极,只恨机缘不好,未能脱离苦海,今儿得夫人怜悯相助,即便是死在外头,也落得个干干净净。”
“你如此想就好,罢了,先给我和外子弹奏一曲吧。”
小寒春迟疑片刻, 还是低声说道,“夫人不嫌弃,奴家自挑着拿手的来,只是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夫人成全。”
“说!”
吞吞吐吐的,段不言不喜。
小寒春抬眸,看向段不言,“奴家花名小寒春,是徐妈妈所取,而今离了这地,也是得夫人恩赐,还请夫人再给奴家赐名,奴家感激不尽。”
说完这话,五体投地,额头重重磕在软席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