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湾诡雷
伊洛瓦底江的晨雾弥漫,
仿佛一团浸了水的棉絮,
将侦察连的三十四个弟兄紧紧地包裹在东岸的芦苇丛中。
他们静静地趴在那里,
目光紧盯着江边正在横渡返回的竹筏,
等着过江,
只是竹筏上已经失去了齐副师长的身影。
突然,徐天亮的金陵话像一颗炸弹一样在寂静的空气中炸开,
惊飞了两只栖息的夜鹭。
他的声音充满了愤怒和失望:
“跑!跑!就知道跑!
齐副师长的尸体都沉在伊洛瓦底江了,
你孙二狗还有脸说撤?”
徐天亮的情绪异常激动,
他狠狠地踹了一脚身边的弹药箱,
英式罐头在月光下滚出了两米远。
孙二狗的河南话也毫不示弱,
带着压抑的火气回应道:
“徐天亮你疯了?
咱连就剩三挺捷克式,
子弹千把发,
手榴弹凑不够二十颗!
鬼子追兵至少三百,
你拿啥报仇?
拿裤腰带上的蚂蟥?”
孙二狗蹲在泥泞中,
手指用力地戳着滩涂上的行军地图,
仿佛要把地图戳穿。
他的指甲缝里还嵌着三天前突围时的血痂,
那是他们与敌人激烈战斗的证明。
赵大虎的东北话就像一块砸在冰面上的冻土,
硬邦邦的,带着一股子冷冽:
“俺们东北汉子可不兴拉稀摆带的!
副师长临死前把配枪塞给俺,
那枪管还是热乎的呢!”
他一边说着,
一边用力地拍了拍别在腰间的勃朗宁手枪,
枪柄上的雕花在浸透雨水的衣襟上蹭了一下,
发出轻微的声响。
郑三炮突然从芦苇丛中钻了出来,
他的钢盔上挂着一个水葫芦,
随着他的动作,
水葫芦里的水不停地晃荡着。
他的河南话因为水汽的缘故,
听起来有些湿漉漉的:
“连长,俺看见后面有鬼子巡逻艇的灯影,
估摸有三公里远,
还有烟尘,应该是先头部队。”
他边说边把从鬼子尸体上扒下来的指南针递给赵大虎,
那表盘上的玻璃裂了一道缝,
就像一道狰狞的伤口。
古之月一直盯着江面的反光,
他的苏北话就像一块在江水里泡了三天的石头,
沉甸甸的,带着江水的湿气:
“老虎没牙,可还有爪子呢。
这江,咱暂时先不过了!”
他说着,随手用刺刀挑起一块腐木,
那腐木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然后“噗通”一声掉进江里,
溅起一片水花,
同时也惊起了一群绿豆大的水蚊,
这些水蚊在半空中嗡嗡地飞舞着,
像是被惊扰的蜂群,
伊洛瓦底江在这里突然转了一个急弯,
就像一条被激怒的巨龙,
气势汹汹地奔腾而过。
西岸的滩涂宽阔而平坦,
仿佛是大自然特意为隐藏人类而准备的天然屏障;
而东岸的芦苇则长得异常茂密,
密得就像娘儿们的头发一样,让人难以穿越。
就在这时,他突然伸出手指,
直直地指向江心的浅滩,
仿佛那里隐藏着什么重要的秘密。
“鬼子如果从这里渡江,
当他们的竹筏行至江心时,
我们就引爆炸药,
将竹筏炸毁。
这样一来,留在东岸的鬼子就会成为我们的瓮中之鳖,
就像案板上的鱼肉一样,
任我们宰割!”
徐天亮听到这句话,
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他的笑声中透露出一种劫后余生的狠劲,
那是经历过无数次生死考验后才会有的决然。
他操着一口金陵话说道:
“连长这一招可真是够毒的啊!
想当年在新墙河的时候,
老子就是用这一招骗过了鬼子的巡逻艇。”
说罢,他从口袋里掏出了半块已经发霉的压缩饼干,
毫不犹豫地将其掰成碎屑,
然后像天女散花一样撒在了滩涂上。
“把鬼子放上岸来,
我们就专门打他们的后心,
让他们尝尝我们的厉害!”
然而,孙二狗却还在犹豫不决。
古之月见状,
立刻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了对方绷带下的弹伤。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三炮,你带领二班去东岸埋设诡雷。
记住,每三颗手榴弹要捆成一束,
导火索要接长三尺。
天亮,你带领一排在西岸设伏,
把捷克式轻机枪架在芦苇丛里,
给我狠狠地打!”
他摸了摸腰间的二十响,
枪套里的弹匣只剩五颗子弹,
"老子带余下的弟兄守滩涂,
鬼子敢上岸,
就送他们去喂江里的鳄鱼。"
太阳高高挂起的时候,
郑三炮从东岸回来,
裤腿沾满淤泥,河南话带着兴奋:
"鳖孙们,俺在渡口埋了十二处诡雷,
芦苇丛里拴了六根绊索。"
他抖了抖湿漉漉的上衣,
掉出三枚鬼子的九〇式钢盔,
"东岸的车声停了,
估摸鬼子要趁晨雾渡江。"
清晨,雨林中的雾气还未散去,
晨露便开始滴落。
这些晶莹剔透的露珠,
仿佛是大自然的精灵,
轻轻地落在芦苇叶上,
发出细碎而清脆的响声,
宛如一首美妙的晨曲。
古之月静静地趴在战壕里,
他的目光紧紧锁定着江面。
随着时间的推移,
江面上渐渐浮现出一些黑影。
这些黑影越来越清晰,
原来是由二十多个鬼子组成的先头小队。
他们踩着自制的竹筏,
三八式步枪顶在头上,
小心翼翼地前行着,
就像一群贴着水面滑行的水鬼。
古之月压低声音,
对身边的徐天亮说道:
“徐天亮,盯着鬼子指挥官。”
他的声音虽然低沉,
但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徐天亮默默地点了点头,
他手中的狙击步枪发出了轻微的“咔嗒”声,
那是他在给枪支上膛。
古之月的视线转移到了右侧的浅滩上,
他看到赵大虎兄弟正趴在那里,
他们的手中紧紧攥着从缅人那里缴获来的缅刀。
这些缅刀的刀刃在晨雾中闪烁着青芒,
透露出一股令人胆寒的杀气。
当第一只竹筏触及东岸滩涂时,
鬼子小队长的皮靴刚刚踏上那片泥泞的土地,
突然间,一声巨响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郑三炮埋下的诡雷在这一刻爆炸了,
三枚手榴弹在竹筏中间猛烈地炸开,
瞬间将竹筏炸成了碎片。
破碎的竹片像利箭一样射向江面,
三个鬼子当场被掀进了水里。
与此同时,下游传来了鳄鱼低沉的吟叫声,
仿佛是在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欢呼。
“狗日的上钩了!”徐天亮兴奋地大喊一声,
毫不犹豫地扣动了狙击枪的扳机。
只听“砰”的一声脆响,
鬼子小队长的钢盔像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击飞出去,
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后,
“噗通”一声落入江中,
就如同一片被风吹落的树叶般,
在江面上缓缓漂浮。
与此同时,东岸的鬼子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枪声和爆炸声惊动,
他们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妙,
迅速组织起强大的火力,
朝着徐天亮所在的方向疯狂扫射。
九二重机枪的子弹如雨点般密集地打在芦苇丛中,
溅起的水花足有一尺多高。
古之月站在高处,远远地观察着东岸的动静。
当他看到三十多个鬼子开始渡江,
竹筏密密麻麻地铺满整个江面时,
心中暗叫不好。
他当机立断,高声喊道:
“发信号,炸东岸芦苇!”
话音未落,一颗绿色的信号弹如同流星一般腾空而起,
划破了清晨的薄雾。
紧接着,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
郑三炮迅速拉动了导火索,
十二处早已埋设好的诡雷同时被引爆。
刹那间,火光冲天,
映红了整个晨雾,
东岸的芦苇丛瞬间变成了一片熊熊燃烧的火海。
鬼子们的惨叫声和弹药箱的爆炸声交织在一起,
仿佛是一锅煮沸的滚水,
在江面上回荡。
古之月看着眼前的景象,
心中既兴奋又紧张,
他知道这场战斗才刚刚开始。
“弟兄们,上!
给齐副师长报仇!”
赵大虎的东北话带着一丝哭腔,
他怒目圆睁,
满脸悲愤地大喊一声,
然后猛地跳出战壕,
如同一头猛虎下山一般,
直冲向最近的鬼子。
只见他手起刀落,
缅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寒光,
瞬间将鬼子的步枪砍成两段。
紧接着,刀刃顺势而下,
如同闪电一般划过鬼子的肚腹,
鲜血四溅。
赵二虎紧跟其后,
刺刀捅进鬼子后腰,
东北话骂道:
"狗日的,追了老子三天四夜!"
孙二狗端着捷克式轻机枪,
站在芦苇丛中,
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
对着不远处的敌人咆哮着。
他嘴里喊着一口地道的河南话,
那声音在芦苇荡里回荡,
与弹壳跳动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仿佛是一首充满愤怒和杀意的交响曲:
“鳖孙们,尝尝老子的见面礼!”
与此同时,徐天亮正迅速地更换着弹匣,
他的动作熟练而果断。
突然,他听到孙二狗用金陵话笑骂道:
“徐天亮你个龟儿子,
留几颗子弹给老子!”
徐天亮嘴角微微上扬,
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他知道孙二狗这是在调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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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并没有回应,
而是继续专注于自己的动作。
古之月紧握着勃朗宁手枪,
如同一头敏捷的猎豹,
迅速地冲向敌人。
就在他接近一个鬼子时,
他突然发现那个鬼子正举着一把军刀,
气势汹汹地朝他扑来。
那军刀的刀刃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
上面还刻着“武运长久”四个小字。
古之月的脑海中瞬间闪过齐副师长临终前对他说的话:
“小古,带弟兄们回家……”
他的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使命感,
他不能让齐副师长失望,
更不能让自己的弟兄们白白牺牲。
就在鬼子的军刀即将劈中他的一刹那,
古之月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只听“砰”的一声,
子弹如闪电般射出,
准确无误地击中了鬼子的眉心。
鬼子的身体猛地一颤,
手中的军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而他的眉心则迅速涌出一股鲜血。
战斗在晨雾中激烈地进行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二十分钟后,当最后一个鬼子也倒进江里时,
江面已经被尸体填满,
江水被染成了暗红色。
徐天亮坐在滩涂上,
他的身体因为疲惫而微微颤抖着。
他用金陵话有气无力地对古之月说:
“连长,咱这回算给齐副师长报了半仇。”
说罢,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鬼子的香烟,
点燃后递给古之月,
“剩下的半仇,等咱过了江再算。”
古之月站在西岸,
遥望着东岸那渐渐熄灭的火光,
心中感慨万千。
那熊熊燃烧的火焰,
仿佛是他们刚刚经历过的一场激烈战斗的象征,
而现在,火焰渐渐熄灭,
就如同战斗的喧嚣渐渐平息。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眼前的场景,
看到了正在忙碌的弟兄们。
苏北话从他口中飘出,
轻得如同一片落在江面上的竹叶:
“弟兄们,收拾战利品,准备渡江。”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
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孙二狗听到命令后,
立刻停下手中清点缴获弹药的动作,
开始整理起来。
郑三炮则专注地为赵大虎包扎手臂上的伤口,
他的动作熟练而轻柔,
仿佛在对待一件珍贵的宝物。
赵二虎蹲在江边,
用江水仔细地清洗着缅刀上的血迹,
那把锋利的缅刀在晨光中闪烁着寒光。
伊洛瓦底江的水依旧在流淌,
它奔腾不息,带着硝烟味和血腥味,
向着远方奔去。
古之月凝视着江水,
心中明白,
这场回马枪式的伏击,
虽然暂时击退了追兵,
但前方等待他们的,
将会是更为残酷的战斗。
然而,当他看到弟兄们疲惫却坚定的脸庞时,
心中的担忧稍稍减轻了一些。
这些与他并肩作战的兄弟们,
虽然身体已经疲惫不堪,
但他们的眼神中却透露出一种无法撼动的决心和信念。
“集合!”
古之月的声音在江湾中响起,
这一次,他的声音不再像之前那样轻柔,
而是带着一种果断和威严。
弟兄们迅速响应,
三十四个身影在晨雾中显得格外挺拔,
他们整齐地排列在一起,
等待着古之月的下一步指示。
当他们踏上渡江的竹筏时,
古之月不禁回头望了一眼东岸的芦苇丛。
那里的火光已经熄灭,
只剩下淡淡的青烟,
仿佛在为那些牺牲的弟兄们默默送行。
古之月心中一阵酸楚,
这些勇敢的战士们,
为了国家和人民,
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竹筏在江水中缓缓前行,
江水轻轻拍打着竹筏,
发出清脆的声响。
徐天亮突然指着前方,
兴奋地喊道:
“连长,你看!
江对岸有炊烟,
说不定能找着老乡讨口热饭吃呢!”
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期待,
毕竟经过一夜的激战和长途跋涉,
大家都已经饥肠辘辘了。
古之月顺着徐天亮手指的方向望去,
果然看到远处的青山脚下有几缕袅袅的炊烟。
他点点头,嘴角微微上扬,
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然而,在他内心深处,
却始终惦记着那位齐副师长。
他暗暗发誓,
一定要带领弟兄们活着回家,
绝不能让小鬼子的阴谋得逞。
当竹筏终于靠岸时,
太阳已经升起,
金色的阳光洒在伊洛瓦底江上,
波光粼粼,美不胜收。
侦察连的弟兄们纷纷跳下竹筏,
踩在湿滑的滩涂上,
继续踏上征程。
他们的脚步坚定而有力,
没有丝毫的犹豫和退缩。
在他们身后,是渐渐平静的江面,
江水依旧缓缓流淌,
似乎已经忘记了昨晚的那场激战。
而那些永远留在江湾里的鬼子尸体,
则成为了他们胜利的见证。
就在这时,
刚刚赶到江边的大队鬼子气急败坏地对着伊洛瓦底江,
隔江大骂起来。
然而,他们的叫骂声在宽阔的江面上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根本无法改变侦察连已经成功渡江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