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一流的问题让方晓意愣住了。
她想直接说当然不是,可是对上徐一流的目光,她将这份果断却显得草率的回答咽了回去。
方晓意仔细斟酌了心中的想法,片刻后相当认真地看着徐一流的眼睛:“我向你说实话,刚开始我只是感觉出你需要一些引导,我不希望你走上邪路,所以我努力地想接近你,想了解你的想法。”
“后来就不是了。”
徐一流看到她笑了一下,盈盈笑意中露出回忆的神情:“大概是带你去游乐园之后,我开始真心地想照顾你,在我心里你像我的小妹妹,也像我的女儿。”
徐一流别扭地偏过头。
妹妹就算了,女儿也太过了。
她分明大不了自己十岁。
方晓意垂下眼眸:“后来知道了你的过去,我确实心里很难过,却不是同情。”
徐一流直直地看着她。
不是同情,那是什么?
方晓意抬起潮湿的眸:“对无关紧要的人,是同情;可对家人,那是心疼。”
似乎有一股烈火从她的背脊燃起,致使她无论怎么都坐立不安,徐一流调整了几次坐姿,仍旧是觉得不舒服。
家人?
她的家人抛弃她,对她们而言,她从来就是无关紧要的那个,她便也从来没有对什么家人寄予过希望。
会有人心疼她吗?
徐一流无法说话,可她是想问这个问题的。
方晓意抓着她的手:“我没有正儿八经的家人,恰好你也没有。”
“我们合该是一家的。”
我们合该是一家的。
姬清瑶安静地吃着碗里最后一口米饭。
她想起盛莫,不由得撇了撇嘴。
徐一流这个人,心志果敢,她也许说不上是世界上最聪明的那一批人,也算不上是世界上最有能力的人。
她只是对自己最心狠,认定了某件事就无论如何都要完成,执行力堪称恐怖,忍得了任何事情,包括苦楚与恐惧。
实际上她在一些方面甚至相当胆小,需要她人言语态度上一遍遍的肯定,才能迈出第一步。
比如霍知也和季衔星,比如方晓意。
只有她们先朝她走上几步,或者说很多步,她才敢有所动作。
所以方晓意对她极好,她也开始去接近方晓意,接受邀请来到这里居住。
她对各种工作交往老练娴熟,却在感情上面堪称初学者,压根分不清其中区别。
因此她察觉到了盛莫态度的暧昧,却理不清自己的感觉,她的第一反应就是确认对方的态度。
可惜盛莫两次给出的答案都是错误的。
徐一流真的对盛莫一点情愫都没有吗?
姬清瑶觉着,那也未必。
但两次错误的答案足够徐一流将那些东西全部抹杀,于她而言,没有绝对肯定的感情就等于零。
姬清瑶端起杯子尝了口果汁。
啊,真好喝。
……
“儿子,大半夜的去哪儿啊?”
起夜喝水的叶翎听到了楼下的动静,瞧见好大儿开门问:“有事不能明天去吗?”
盛莫声音低闷:“不能。”
养了二十年的孩子,叶翎立刻就听出来他这是哭过了,登时稀奇得不得了。
这么大的人了,自高中后就算打架也没哭过,现在怎么就哭了?
家里人都身体健康,他手里的零花钱自己和老伴儿都留意过,应该也没什么风险。
他能有什么烦恼?
叶翎匆匆忙忙跑下楼,心情一半稀奇一半担忧:“你等等!”
盛莫低着头,不看她。
“你出门这是去做什么?”叶翎倒不想管他的私事,但就怕万一这孩子想不开。
虽然这孩子从小体力训练不少,可正儿八经是温养娇惯长大的性子,多半经不起挫折,身为父母叶翎必须得问一下。
盛莫说:“去找江与云。”
叶翎皱眉盯着他:“找江与云做什么?”
难不成是俩人吵架了?
“有事问他。”盛莫耷拉着脑袋,不想让妈妈看到自己的表情。
叶翎琢磨着应该不会想不开,便叮嘱道:“有什么心事跟妈妈和爸爸说啊,不要闷在心里不开心。”
她自己也心知太惯着孩子,可是她们就这一宝贝孩子,家里的独苗苗,长久二十年习惯了如此。
盛莫还真瓮声问道:“妈,我比不上江与云吗?”
叶翎一惊,当即反驳道:“怎么会?在妈妈心里,你是最棒的!”
盛莫沉闷道:“那为什么她就喜欢跟江与云聊天,不回我,还说没事不要找她闲聊?”
这……叶翎忽然上下打量了一下儿子,后知后觉这是儿子开窍了。
这孩子青春期没有叛逆过,也未曾有过早恋情节,就是一榆木脑袋,高二的时候被同校小男生塞过情书,吓得他有一段时间没敢跟朋友勾肩搭背。
可能就是因为情书的事情,学校里没有什么女孩子青睐,多半都以为他性取向有问题。
他自己倒是没感觉,要不是后来江与云说了这件事,叶翎还纳闷为什么自家儿子没有过感情史。
毕竟几乎每个人青春期都有过荷尔蒙爆发期。
原来不是没有,是在这时候啊。
叶翎斟酌着说:“人与人的缘分不能强求——你表白了吗?”
“我不喜欢她!”盛莫忽然涨红了脸,明明很在意就是不承认,“我才不喜欢她那种人。”
叶翎心情复杂地看着儿子。
算了,也是她们夫妻把儿子养的太顺遂了,自小想要什么都能得到,没遇到过什么挫折。
现在就算是喜欢,也抹不开脸面,加上那小姑娘估计也是个别扭的,指不定还说话刺了他两句,他就更不愿意承认了。
叶翎不知道怎么劝,她跟丈夫都结婚几十年了,彼此都是初恋,并没有多少感情经验,又不曾对孩子说过重话,只得好声好气说:“那你跟江与云好好聊聊,你俩是好朋友,发小,一定要把话说开啊,不要打架。”
“噢。”
盛莫听完就除了门。
叶翎摇摇头,回去睡觉了。
汽车的声音传来。
江与云被手机的门铃提示音叫醒。
他看了眼监控识别的人脸,揉了揉脑袋,远程打开了门锁。
大半夜的,这大少爷怎么又来了?
“江与云!”
盛莫气冲冲敲他的卧室门。
江与云还困着,懒得下床给他开门:“有事吗?”
“你跟徐一流啥关系啊?她因为你不理我了!”
江与云脑子清醒了些,想了想懒洋洋地说:“合伙人,同事,朋友,没了。”
“就这些?”门外的人气急败坏。
江与云打了个哈欠:“还能有哪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