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个九连环设计的甚是繁琐,解了半盏茶的时间她连一个扣都没有解开,谢令仪逐渐失去了耐心,懊恼的把九连环扔到了桌子上。
“小姐,这九连环有什么好玩的,奴婢陪您去外面玩雪罢?”
春棋脆生生的怂恿谢令仪出去,“奴婢还会雕冰花呢,雕好的花放在灯底下一照,可是比真花还要漂亮呢。”
谢令仪只犹豫了片刻就丢下九连环,伙同着春棋问清风要了一堆大小不一的锥子盆子,喜滋滋的去院子里挖雪块去了。
谢令仪起初还收敛着,后面直接忘了自己尚在立风居,吵吵嚷嚷声逐渐大了起来。
园中空旷,再加上雁行阵的辅助,回声便格外的大,轩牖外放肆的笑声毫无遮挡的传进了书房里。
清风小心的觑了眼萧衍的脸色,眼观鼻鼻观心,恭谨的垂下了头。
顷刻后,萧衍丢下手里的书,换了一册堪舆图又细细的看了起来。
“哎呀……春棋,这刷子怎么断了?”
谢令仪手里拿着一支断成了两截的软刷,埋怨道,“这刷子忒不结实了。”
春棋接过刷子仔细的看了看,“这是鹅毛软刷,轻柔细腻,用来做冰花最好了。估摸是放的时间太久裂开了,奴婢再去换一把新的来。”
谢令仪拉住了转身就要去寻刷子的春棋,“唉,那个侍卫呢?你要他去寻就好,别乱跑。”
她总觉着立风居里有些古怪,连空气都是闷闷的,给人一种很危险很压抑的感觉。
她可没有那么想不开,到处乱窜,再一不小心发现了什么自己不该知道的秘密,呵呵,那就等着英年早逝罢。
“是,奴婢晓得了。”
春棋脆声应了,可四处一望一时又犯了难,“可是,清风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奇了怪了,刚刚不是还在这里陪着吗,一眨眼的功夫能跑哪里去。
春棋歪着头看了半响,挼着手里的雪团,灵机一动,直接扯着嗓子喊了起来,“清风,你在哪里,快些出来,王妃娘娘的东西掉了——”
“哗——”
梅溪河要塞曲折险峻的路径斜斜的摊在桌子上,明明无风,书页还在微微的颤抖着,无一不昭示着当事人的怒气。
“主子息怒。”
清风心惊胆战的说,生怕那本厚厚的堪舆册甩到自己的脸上,“属下要不要出去一趟。”
萧衍扶着眉心,翻过梅溪河的那一页,将目光重新投到了那一堆杂乱的线条上,“还不快去。”
“是。”清风麻溜的告退了,他给谢令仪找出了新的刷子,又含蓄的劝主仆两人声音稍微小一些,雪天干燥,记的一定要养护嗓子云云。
弄的谢令仪当时就红了脸,十分尴尬。
清风走了后,谢令仪和春棋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小姐,咱要不回去?九连环也挺好玩的,奴婢也可以陪您打绦子。”
春棋怕萧衍怕的要死,只要一想起他那张冷若冰霜的脸,春棋就禁不住打哆嗦。
她们声音有这么大吗,这里离萧衍的书房还有好长好长一段距离呢。
谢令仪恋恋不舍的捏着手里凿刻了一半的莲花,小声说,“我们悄悄的,把这朵莲灯雕好就走。”
春棋只得点点头,帮着谢令仪摆弄起来。
外面重新恢复了安宁,萧衍看书的速度极快,再复杂的线条他也只是略扫上一眼,翻阅完手中的一整册堪舆图也才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萧衍放下手里的书,刚刚举起茶盏,就看到了门外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影子都斜在透亮的晴雪纸上了还不自知。
谢令仪蹑手蹑脚的走进来,笑的一脸讨好,“殿下还在看书啊。”
萧衍微一点头,“王妃有事吗?”
谢令仪双手背在身后,神神秘秘的凑到萧衍的身边,“殿下把眼睛闭上。”
萧衍转过头盯着齐胸口的小姑娘,小姑娘今日戴着金灿灿的莲花冠子,细细娑娑的金穗子垂在凝玉般的耳垂,沁凉,精致。
萧衍蹙眉,她怎么这么喜欢戴流苏穗子。
谢令仪见萧衍蹙眉,连忙又说,“殿下不闭眼也可以。”
说着,她就拿出了身后的小玩意儿,献宝似的捧给萧衍看。
巴掌大的莲花磨出了粗糙的纹路,中间的掏空也做的甚是粗暴,好在线条还算流畅,一点儿都不像是莲花,倒而像是长的歪七扭八的荷叶。
谢令仪分外不好意思,“这是臣妾第一次雕,不怎么好看,等改日熟练了再给殿下雕上一个好看的。”
手上忽然一轻,那朵莲花被人取走了。
萧衍垫着帕子将莲花翻过来细看,“冰灯要内置火烛,这个掏空做的太小了,刚一见明火怕就要化了。”
“哦——那臣妾下次注意。”
谢令仪搓了搓红彤彤的双手,萧衍以为她会生气,她却已经兴致勃勃的研究起桌子上放置卷轴的溪山汝囊了。
手上的冰灯已经开始融化了,冰水正一点一点的化开,从莲花尾端缓缓渗出濡湿了帕子,“清风,把这个莲灯处理一下,别弄坏了。”
“是。”
清风双手接过莲灯,若有所思的瞧了一眼蹲跪在地上,正一脸乖巧的插花的谢令仪,心里陡然生出了诡异之感。
“殿下,这个红色的朱槿配紫色的鸢尾,好不好看呀?”
“恶紫夺朱,你说好不好看。”
萧衍抽空瞥了一眼谢令仪手里摆弄的花,不咸不淡的开口。
“是吗?臣妾瞧着挺好看的啊。”
谢令仪嘴里小声嘀咕着,手上还是把插进去的朱槿一一挑了出来。
谢令仪把花摆弄了将近一个时辰,才让萧衍勉强满意。
清风按着谢令仪的吩咐把花囊摆在了书柜最显眼的地方。谢令仪心满意足的拍了拍手上的碎草屑。
甚好,甚好,也不枉她忙活了一早上。
希望日后萧衍看到这花的时候,能够想起她的好处来。
“殿下,王妃,该用午膳了。”
帘外适时的传来了春棋恭恭敬敬的声音。
谢令仪眼睛一亮,她总算熬到这时候了,“殿下,我们去用膳罢,臣妾都快饿死了。”
“嗯。”萧衍阖上了书,终于舍得离开他呆了一早上的书案。
王府膳房得知谢令仪要在立风居用膳,送来的菜都比平日里多了两倍,再算上栖云苑小厨房那边送来的膳食,偏厅里各式各样的菜色已经铺满了整整一桌子,右手边还煮上了热气腾腾的锅子。
谢令仪欢快的拉着萧衍入座,招呼春棋先给她涮上一碟子羊羔肉来,春棋应了一声,熟练的煮肉调汁,动作之迅速比起大厨也不遑多让,显然是已经煮了好多次。
羊羔肉得现煮现吃才最是美味,谢令仪蘸了米醋就埋头苦吃起来,与一旁的萧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萧衍吃的甚是斯文,捡了几片翠绿的叶子,吃了几块藕片就搁下了手中的象牙箸,筷枕轻响,谢令仪咀嚼的动作一顿,腮帮子里还塞着满满的吃的。
“可是饭菜不合殿下的胃口?”谢令仪伸长脖子把菜咽下去,小心翼翼的问。
“不是。”
萧衍屈尊降贵,换了公筷给谢令仪夹了一筷子松茸,“我还不饿,王妃慢慢吃罢。”
萧衍站起来,由着清风给他披上了玄色的大氅,一幅要出门的样子。
“殿下要出去吗?”
谢令仪也陪着站了起来,偏着头问萧衍。
“嗯。”
暖锅里的汤还沸腾着奶白色的泡泡,未开封的桂花酿还静静的摆在一旁温着,谢令仪看看一桌子未动过的饭菜,心里有些空莫名的委屈,“殿下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言外之意是连坐下来吃个饭的时间都没有吗。
“与你无关。”萧衍并不喜欢把一句话重复两遍,言语间隐隐就有了不耐烦,“你吃完就赶紧回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