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心下不自觉打了个寒颤,但甄泠朵终究是没有显露出丝毫的惊诧意来。
若是没有前一日的经历,甄泠朵或许还真会全无顾忌地和人对上,非要拉着人问出个所以然来不可,但有了顾铃音的提醒,她自是不可能贸然行事。
“几位随便看,若是有需要,可以买回去试试。”甄泠朵笑盈盈道,依着宋珩的吩咐将自己包裹完全,她倒是一点都不担心会被人识破身份,便也只是如常吆喝。
“这些符咒可都是卖得很火的,喜欢的话,可得早点决定呢。”
甄泠朵的符咒摊位前一直都很热闹,驻足停留的也不在少数,偶然间有谁因为想要仔细审视,耽误了功夫被后头排队的小鬼训斥的,也不在少数。
她这话倒是的确一点都没掺假。
只可惜,因着有他们三位在前,一时间倒也再没有其他小鬼敢不管不顾的凑上来。纵是有心想要伸长了脖子看,也总是不自觉避开了好几步。
冷不防瞧着这一幕,甄泠朵心中暗自嘀咕,她虽早便领教过这几位的手段,但却还真是全然不知道在鬼市里他们居然也拥有让小鬼们胆寒的本事。
如此,便越发证明这几位不同寻常,合该被她和宋珩仔细盯着。
就在甄泠朵暗暗下定决心的时候,却不想那年岁最小的小子冷不防便倾身凑了过来。他大半个身子不由分说便骤然越过了摊位,因着全无预兆,守摊的姑娘实在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只可惜,那小子从始至终都没想过要给甄泠朵以半点反应的机会,趁着人愣神的功夫,他便一把揪住了眼前人的衣领,兀自压低了声音,附耳道,“神调门的人,就凭你还想来鬼市救人?”
只一眼,甄泠朵就被毫不客气的识破了伪装。
该说冷不防听到神调门三个字的时候,甄泠朵的心便登时就提到了嗓子眼。她本就是强自镇定,才勉强让自己始终端着一副淡然模样,可那一瞬间,眸子里的惊诧与恐慌却是根本就无处遮掩。
无他,实在是这鬼市远比甄泠朵过去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当初她的确是借着请神才勉强挣脱了拍花子的诱惑,只是还不等她寻到机会反击,那老家伙却是已经先一步溜走,甄泠朵曾在那个狭小的卫生间里仔细翻找了许久,但终究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等她推开门,整个人却是骤然间变得浑浑噩噩的,强撑着喊了几声救命,后头的事甄泠朵就再也记不得了。
宋珩虽说也和祖孙两打过照面,但必然是不曾泄露身份的。
偏生,现如今这小子毫无遮掩的点明了神调门一事,显然是早便已经将他们的来路调查清楚。
电光火石之间,甄泠朵脑子里倏然闪过了许多个念头,耐着性子仔细思量的当口,她倒是很快就稳住了心绪。
不为旁的,眼下的情势是敌人在暗她在明,再加上对鬼市的一应规则并不完全熟悉,注定是要受鬼欺凌的。
但怔愣不过转瞬的功夫,甄泠朵便兀自沉静了下来。
无他,实在是她不得不冷静下来,继续招架。
就算是被识破了身份又如何,这三位眼下是全无遮掩的露出了自己最大的底牌,无疑是有所图谋的。他们如此行事,无非是笃定了依着甄泠朵如今的能耐,再不可能轻易脱身而已。
可她甄泠朵却早已不是独行侠。
旁的权且不论,单是宋珩与顾铃音,便已是两位同行人了。若是自己今日当真有什么万一,那两位也一定会追本溯源,想法子将这偌大的鬼市翻个底朝天。
左右他们都是注定要走这一步的,无非是时间早晚而已。
想通了这一层,甄泠朵心下的无措自是减了许多。瞥见她倏然间重又端着一副不以为意的姿态时,小孩显然是没能在第一时间就回过味来,甚至还不无惊诧地反问了声,“你在打什么主意?”
冷不防听着眼前人故作老成的质问声,甄泠朵却到底是没绷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不想,因着这突兀的笑声,小孩的神色却是又倏地起了变化。虽说他一直以来都是跟着老太太一块行动,但除了甄泠朵,还真就再没有其他失手的时候。如今瞧着这这般模样,只当甄泠朵是压根就没把他放在眼里,一时更是气得咬牙切齿。
如果不是行前两人千叮万嘱,要他务必不能忘记正事,这小鬼却是一点不介意当场撕开甄泠朵身上那层层叠叠的伪装,好让鬼市上下无论人鬼都一眼识破她的诡计。
遗憾的是,他不能这么做,唯有咬紧了牙关,阴沉着脸色威胁对方:“立刻将画这些符咒的人带来,要不然,我立刻曝光你的身份!”
眼前人一字一顿说得笃定坚决,无可否认,冷不防意识到他们此刻真正的目标竟是制作这些符咒的沈玄风时,甄泠朵心下多少有些恍惚。
一则,是实在想不起当时仓促之间她和夏艺璇提供的画符建议,那小道士究竟采用了多少。二是因为梁风祁的那个电话,沈玄风失踪了。
尽管甄泠朵先前也曾下意识设想过,那三人会不会也和许多个被拍花子掳走的无辜群众一样,在不期然间被丢进了鬼市。可那毕竟只是她的猜测,加之梁风祁还没能找到任何切实可信的线索,一切还无从查实,她也就没有多说。
但倘若沈玄风已经身在鬼市,按理说这两大一小三个鬼当是再没必要非要盯着她要人才对!
甄泠朵一时间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却终究还是没有全无顾忌地和小鬼对着干,而是顺从地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大抵是此前并不曾设想过甄泠朵会应承地这么痛快,小鬼一时有些怔愣,不得已,甄泠朵只好又郑重其事的重复了一遍,“我答应你就是了。”
一字一顿,斩钉截铁,笃定坚决。
得了满意的答复,小鬼自然也便再不能仗势欺人,他颇为轻蔑地放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