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再好脾气的老板，遇上曾威胁过自己性命的客人，到底还是没法子像个没事人一般。
甄泠朵下意识选择忽视了对方，倒不是为了旁的，实在是今天这小孩是一个人来的，身边没有大人跟着，尽管还是前日那一副拽拽的样子，但毕竟是没有径自将她的符咒生意强行阻断。故此，甄泠朵还能继续招呼着后头的客人，生意既然没法子停下来，她自然也就能合理合法地忽视掉身边一切她不待见的家伙。
但遗憾的是，这样的自在并没有能持续太久。
那小子兀自等了好一会儿，却始终没见甄泠朵搭理自己，便不由得无名火起。
小孩一生气，事情就很麻烦。
骤然间气场全开，硬生生将后一个已经站在摊位前仔细选购的小鬼吓得不自觉脚下发软，亏得是后头的人下意识伸手扶住了，若是不然，还可能引发什么不必要的踩踏事件。
“小朋友，你别把我的客人都吓跑了……”
甄泠朵心知这根本就是冲着自己来的，但面上却还是兀自堆着笑，像是个没事人一般，云淡风轻的替人转圜。
事实上，就算甄泠朵不搭腔，周遭的人人鬼鬼未必不知道这出意外究竟是谁的手笔，但纵是如此，他们大抵也不敢轻易发难。
可这话是经由甄泠朵一个人类摊主说出来的，那意义可就大不一样了。
就算是那不安分的小鬼被激起了满腔的怒愤，但却到底是不能轻易对甄泠朵动手。无他，规则所限罢了。
若是胆敢为了一时激愤而动手伤人，他自己也将无可避免迎来被强势抹杀的命运。
诚然，前一日也曾上演过类似的事情，但犯事的都是些实在上不得台面的小鬼，越是没什么本事，才越是只能豁出性命来掠夺。此等实在不值当的事，真正有能力的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做的。
冷不防听着甄泠朵笑盈盈开口，小小的少年登时面色一沉。明明昨天被自己攫住的时候还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但今日再见，这女人身上却是再没有丝毫的胆怯意。
这一发现，即是甄泠朵对他的无声挑衅。
但除了当事人，旁人却是全无察觉。
哪怕是甄泠朵方才悠悠然出声提醒，在旁的小鬼们听来，也不过是摊主见证了抹杀之无情而有意提点的，根本就不存在别的意图。
“少废话，人呢？”少年人没好气地开口。
听出了小子言语间的威慑意，甄泠朵却也始终都没有丝毫的慌乱，只自顾自不疾不徐的道，“找不到，人消失了，说不定是早就已经被你们这儿的鬼给掳走了。”
顿了顿，她甚至还饶有介事地给出了个思量再三的建议，“要不，你先去找找？这是你们的地盘，你找起来应该不难的。”
甄泠朵一字一顿说得很是真切，但偏偏她的每一句话落在那小孩的耳朵里，却总也莫名带着些奚落亦或是调笑的滋味，实在让人很是懊恼。
“你撒谎！”他好容易强压着怒气，咬牙切齿地道。话音刚落，他便朝着空气狠狠挥了一拳，虽说并不是径直冲着甄泠朵来的，但其中的警告意味却是再鲜明不过。
甄泠朵当然也看懂了。
只是，懂归懂，不该让步的时候，她也是半步都不肯退的。
“我怎么敢呀？”甄泠朵仍是笑，“我说的句句属实，可你要是不信，我能有什么办法呢？”
说着，她便自顾自耸了耸肩，瞧着实在是一副无能为力的怅然模样。
是了。
这小子靠攥着她的小辫子，胁迫甄泠朵不得不替他找人，但眼下那人的的确确是不见了踪影。眼下她也不过是如实相告，偏犯事的还不肯信，那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你发誓。”
就在甄泠朵兀自摇头的时候，倏然听着那小子厉声道，“你发誓，若有隐瞒，灰飞烟灭。”
小子阴沉着脸，一字一顿替人定下了毒誓。
说话的功夫里，却始终是不错眼的盯着甄泠朵瞧，根本就不敢错过了这人哪怕任何一点细枝末节的神情或动作。
无他，实在是这小子笃定方才所言不过是这神调门的丫头随口胡诌的推搪说辞而已。这世上的事，哪里能这么巧？鬼市才刚流通那人做的符咒，人就不见了？
更何况，瞧着甄泠朵这般淡然自若的模样，她很可能是早就已经有了应对，早在他们径直找上来，以她的秘密作为筹谋交换的时候，她便已经想好该怎么应对了！
一想到这儿，小子胸中的怒火更甚。
加上之前在人界的那一回，这已经是他们第二次被这丫头设计了，是可忍熟不可忍！
“行呀，不就是发誓嘛。”
甄泠朵仍噙着笑，她径直举起了手，一字一顿地开口，不单是小子方才要求的那些，她还亲自将这誓言补全，“我发誓，制作此符咒的人，消失不见，此事绝无虚假，若有隐瞒，灰飞烟灭！”
她有意将最后那四个字咬得极重，末了又自顾自补上了一句，“在场的所有人，都可见证！”似是想要借此机会向所有人证明自己的诚意。
见她如此坚定，小子自然不好继续发难。
可哪怕这人愤愤然甩袖离开，甄泠朵却也并不曾因此放松精神。
鬼虽然是走了，但他想要杀了自己的心思却是一点没收敛。之所以不动手，不过是碍于规则，不甘心因此赌上自己的性命罢了。
但好歹是勉强保住了自己的性命，这无论如何都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甄泠朵心下还是止不住欢喜，等宋珩回来，便当即将此事如实说了，她绘声绘色的描述了那小子吃瘪的样子，末了更是自顾自笑得开怀。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动静实在太大，亦或者是宋珩担心甄泠朵为了不让自己揪心而故意有所隐瞒，眉头反而蹙得更深了。
“哎呀，你别担心。就算是那小子真要动手，难道我就不会提前防备嘛？”甄泠朵不以为意地道，“第一次能让他们得手，是意外，往后都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