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可以走了。”
助理的声音将贺缱拉回现实。
“好。”
贺缱跟在助理身后，抬手压低了鸭舌帽。
“这场是内景戏，女主常年遭受家暴，这是她第一次反抗……”
助理一边走，一边向贺缱简单介绍剧情，不知不觉间，抵达刚开始拍戏的现场。
破败简陋的土屋里，几个身材魁梧，皮肤黢黑的壮汉正在桌前喝酒，花生壳撒了一地，演员们表现力极强。
明明隔着距离，却仿佛能在空气里嗅到他们身上汗水混着泥土的味道。
贺缱只看了一会，视线就被不远处的夏如棠所吸引。
她一身黑色，站在摄影机后，全神贯注地盯着镜头里的画面。
这一刻，她全身心地沉浸在工作里，眼神坚定，熠熠生辉。
这样的夏如棠，贺缱是第一次见。
来之前，她想了很多，情绪很复杂，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夏如棠。
可，她想了那么多，唯独没想到自己会感到羞愧，感到低落。
在蔺家郊外别墅见到蔺世霆和夏如棠拥吻后，走不出来的人，只有她自己，只有她耿耿于怀。
她嫉妒夏如棠，想看她栽跟头，想看她知难而退。
可，夏如棠不仅带着工作室另辟蹊径，还把杂志做了起来，继承了裴氏的股份，现在又在帮孟斯秋拍电影……
反观自己，这段时间整个人都不在状态，工作更是一塌糊涂。
主编明里暗里也提醒过好多回，不能把私人感情带到工作上来。
“缱缱，我个人是很欣赏你的，当初你回国应聘我们报社，我真的很高兴你能加入。我也不怕实话跟你说，在我心里，副主编的位置就是你的。”
“但是，你最近的状态实在是太差了，就算我有私心，我也不能不顾其他人的感受。希望你能明白我的一片苦心，好好抓住这次机会。”
“感情和事业，你总得抓住一个，你说对不对？”
“……”
那天开完会，主编私底下找她聊了好一会。
正是这次谈话，让她决定走一趟，正好可以拿探班贺杳当借口。
只是……
贺缱微微蹙眉，该怎么跟夏如棠开这个口？夏如棠能答应采访吗？
……
直到夜幕降临，孟斯秋才宣布收工。
片场众人欢呼一声，各自散去。
贺缱刚想找机会，就看见好几个摄影师将夏如棠团团围住。
他们似乎是在聊拍摄相关的，夏如棠眉眼间的笑意自信且张扬，整个人都像是会发光一样。
“还看呢？”
一只脏兮兮的手突然出现在眼前。
贺缱回过神，转头看见还未卸妆的贺杳，下意识地唤了一声，“姑姑。”
贺杳慌忙竖起手指抵在唇上，小声道，“在外面我是盛荷。”
贺缱点点头。
“你在看夏如棠？”
贺杳装出失望的模样，轻轻摇头，“我就知道你跟我不亲近，不可能真的是来探班的。”
“不，不是……”
贺缱有些慌，急忙解释，“我真的是来看你的，只不过……还有点工作要做。”
“工作？”
“嗯。”
贺缱看了看夏如棠所在的方向，估摸着一时半会脱不开身，只能暂时搁置计划。
“你拍戏累了吧？我先陪你回去。”
“行，我先去卸妆。”
贺杳转头交代助理先送贺缱回房车，自己则是带着梁姐离开。
就这样，贺缱在房车上等了一个小时，才等来清清爽爽的贺杳，素颜朝天仍美丽动人。
梁姐将晚饭放到餐桌上，板起脸盯着贺杳，“今晚有贺小姐在，你多少陪着她吃点。”
“知道了，我会吃的。”
贺杳笑着打发走梁姐后，等到车门关上，这才单手支着下巴，满怀好奇地看向贺缱，“你的工作和夏如棠有关？”
“嗯。”
贺缱将采访一事简单说给贺杳听，情绪多少有些低落。
“你会不会觉得我挺没用的？抢男人抢不过，连工作都得求着她……”
“不啊！”
贺杳打断她的话，语气隐隐兴奋，“我觉得你很棒啊，你没有因为输给她，就彻底放弃工作。”
“你还愿意放下私人感情，为自己争取一个往上爬的机会，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
贺杳一脸认真，“像我，我就做不到，要是让我在工作里碰见情敌，我一定忍不住上去薅头发的冲动。”
灯光底下，贺杳一双眼睛满是真诚，如同盛满星子的夏夜，温柔极了。
不同于贺老夫人，贺杳更像是妈妈一样的存在。
这份宠溺和鼓励，让贺缱一颗心被温暖包裹，有那么一瞬，想起照片
上始终带着微笑的母亲。
如果妈妈在的话，也会像姑姑这样想尽办法夸她的吧？
不自觉的，贺缱湿了眼眶，“谢谢姑姑。”
“哎哟，你这小丫头怎么还哭了呢？”
贺杳慌忙抽出纸巾递过去，“我都是实话实说，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很厉害的小女孩。老夫人会那么喜欢你，是有道理的。”
“当然，我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蔺世霆没有眼光，只能说各花入各眼，你不能因为一次失败就妄自菲薄。”
“夏如棠是挺好的，但，你也不差，你年纪轻轻就拿新闻奖……”
看着贺缱泪水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贺杳不由得更慌了，“哎哟，我不说了，怎么我越说，你眼泪越多呢？”
“没有……”
贺缱带着泪水扬起笑容，“姑姑，听到你跟我说这些话，我这一趟就算没白来。不管夏如棠会不会答应采访，我都不会后悔走这一趟。”
贺杳微微一怔，随即松了口气，“傻丫头。”
“你别光顾着安慰我，赶紧吃饭吧。”
贺缱擦干净泪水，催促贺杳拿起筷子，“我们可以边吃边聊的。”
“这事我帮你想想办法。”
贺杳忽然正色道，“刚才我听说夏如棠过两天要请假，到时候看看能不能安排一下，让你们两个见一面。”
“至于能不能采访成功，还得看你的本事。”
闻言，贺缱喜上眉梢，“那就麻烦姑姑了，其他的交给我就行，我自己会争取的。”
“好。”
看着眼前的笑脸，贺杳有些恍惚，这小妮子长得实在是太像她的妈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