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凌越还在琢磨吸管成神的可能性时,远处有两道脚步声在往下面靠近。
是张麒麟和黑瞎子。
这段极阳石梯虽说从上往下呈喇叭口的形状,左右两边还是黑暗的不知深几许的悬崖。
但最宽阔的一阶石梯,也就是目前凌越所处的这一阶,约莫长五十几米,宽两三米,高一点五米上下。
整体是长方形平面,要看到彼此的灯光,其实并不难。
凌越也不急着过去,而是就坐在那里,犀烛也没有吹灭。
按理来说,那边应该能看到的。
但那边始终没有向她这个方向靠拢的意思。
凌越就看着他们两人走到这一阶石梯上,然后查看了一下石梯,却像是完全没有看见石壁里的九个神龛。
而是尝试着往下方打下去一发照明弹。
照明弹里也是额外添加了犀牛角材料的,红色中带着点绿的光芒在下面的炸开,形成一团强光暂时滞留在空中。
凌越也借此看清了石梯之下,是一个被石墙包围起来的巨大的山洞。
山洞之大,完全看不见另一侧边沿,只隐约看见石墙边沿有很多像魔方一样凸出来的石条。
偶尔还有几个黑魆魆的不知通往何处的石洞。
二人略作商量后,就开始往岩壁上打岩石钉,固定了安全绳扣,开始为往下速降做准备。
直到两人拉着绳索,迅速消失在黑暗中,凌越才走出来。
蹲下身,摸了摸岩石钉。
上面挂着的绳索还绷紧着,说明下面的两人还在靠固定在这里的绳索往下降落。
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就在凌越思考自己现在是跟着下去,还是另作打算时,黑暗中响起了敲击石头的声音。
两下。
是凌越无比熟悉的那种音质。
因为这是她的墨竹敲击在岩石上会发出的声响。
是她?
对方还真是“我在看着你”?
现在的意思是让她不要跟下去?
虽然很容易就能理解到对方传递的意思,但自己琢磨自己这种事,还是让凌越感觉有些奇怪。
多琢磨几个来回,恐怕都要开始怀疑这一切是不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不过等着就等着吧。
凌越吹灭了蜡烛,坐在黑暗中,一边等待另一个自己要展现给她看的东西,一边整理这段时间得到的信息和线索。
从下来到现在,除了看不见的鸟群,以及同样看不见的有可能存在于空气中的矿虫,其他活物什么都没遇到。
这对于一个被张家视为禁区,被张麒麟笃定黑瞎子下来就会死的陵墓而言,实在太过风平浪静了。
且从头到尾,都是黑暗的,不可看见的。
凌越又不由自主思考起这个“不可看见”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是某种毒雾?某种毒虫?某种阵法?
最后一个猜测,就实在有些玄幻莫测了,阵法说到底,其实就是一种建筑结构。
包括各种机关,也是需要有依托的。
正如张家人精通各种机关,但最精妙的机关依旧能因为它需要载体、本身具有重量、运行需要轨道等一系列基础原理,被寻到破绽。
难道这种能让人失去视觉,就连红外线等高科技都无法看透的机关建筑,能庞大到囊括如此巨大的地下空间?
换句话说,地下树林那一片,是连犀烛的光都无法照亮的。
下来后,却又可以用蜡烛照亮一片狭小的空间。
再往下,是否就能正常视物了?
就在凌越的思绪越发扩散时,高高的石梯上,入口方向,传来一阵动静。
过了一会儿,动静越发靠近,凌越听得也更清晰了。
当辨认出来的三个人里,还有另一个“凌越”时,凌越是真感觉诡异极了。
她一时也没有动作,就坐在那里,看着三个人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就这样从上面走下来,然后同样无视了她所在这一阶石梯边沿的神龛。
更奇妙的是,这三个人还发现了刚才张麒麟和黑瞎子留下的岩石钉,猜测了一番是有人提前下去了。
然后三人就用那套岩石钉固定了绳索,陆续滑了下去。
在最后一瞬,凌越和拉着绳子准备往下跳的“凌越”隔着黑暗,视线在空中碰撞了一下。
对方流露出些许狐疑的神色,然后才消失在黑暗的悬崖下。
凌越:“……”
这是在干什么?
在玩无限ng重开的游戏吗?
凌越怀疑自己一直坐在这里,会不会看到无数个自己和张麒麟黑瞎子。
就像完全知道她此时此刻的想法一样,之前一直处于黑暗中,并不与她靠近的另一个自己此时缓缓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点着一盏幽绿的灯。
借着光,凌越很清晰地就看到了对方那张脸。
人真的是一种奇怪的生物。
在没有看到自己那张脸的时候,可以满怀信心地说“我当然了解我自己”。
但是当自己那张脸不是从镜子里看到,而是真正地走出来,走到自己面前来,真实存在于自己眼前。
这时反而会产生一种自我怀疑,伴随着心底一股莫名的寒意。
凌越也有这样的感觉。
但也只是转瞬即逝。
因为凌越深知现在不是放纵自我本能作祟的时候,那是在浪费时间。
凌越第一时间站起来,面对着走过来的“凌越”。
不等她开口询问,“凌越”就主动说到:“还记得我们看过的关于内蒙古723工程的内部卷宗吗?这里有类似的无形的能量,时间和空间都是扭曲的,不可以用常理去推测。”
“凌越”似乎很着急,没有任何停顿,语气是平静的。
凌越立刻明白,对方在尽量用客观陈述的语气,给她展现更多对方曾看见过经历过的一切。
不附带任何主观情绪。
——哪怕那些主观情绪本身就是属于她的。
“我没有走完全程,只能告诉你这里是个很复杂的能量场,多股意识被引到了这里,或与古潼京古老崇拜的蛇神有关。他们会遭遇天授,我们不会被这里的能量天授,但会受到针对。看见另一个自己时,不要和她见面,不要对自我产生怀疑,你就是主体。”
还不等凌越思考为什么不能和另一个自己见面,既然不能见面,为什么现在“凌越”又走了出来,和她见面。
凌越就听对方说:“我们只能有一个主体走出去,把她们都当作另一个陌生人。”
说完,凌越就看见对方整个人好似被沉入了漆黑的潭水中,肉眼可见地消失在黑暗中。
只剩下那支摇曳着绿光的蜡烛在空中坠落。
凌越伸手,将之接住。
同时,也隐约明白了为什么“凌越”会提醒自己,不要和其他的“凌越”见面。
一旦见面,“过去我”就会带着她所经历的一切消失,只剩下什么都不知道的“现在我”。
如果每次都这样循环重复着,那“凌越”将会永远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可为什么这个“凌越”会选择牺牲自己,只为了给她传递有限的信息?
“凌越”又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是其他的“凌越”一点点向对方传递,对方又因为某种不可逆转的原因,选择成为一个信息载体,把作为“主体”的主动权交付到她这里?
看着手中的烛火,凌越一时间思绪有些混乱。
但很快,她就收拢了思绪,将目光重新放回了几个神龛上。
不管其他疑点如何诡谲,至少有一点是共同的。
那就是她不知道为什么,可能看见这些神龛,而其他人,包括另一个“凌越”,是无法看到这些神龛的。
这就是“不同”的开始。
所以她要走不同的路,只能从神龛里寻找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