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修远心里堵得慌,在地上来回踱步,跟拉磨似的,“你爹的名字刚被写到告示上,赞誉声不绝于耳,还没怎么享受,你就跑回来了!
“瞧瞧你说的都是些什么!你知不知道,待到半年之后,其他人即便没变成王爷的儿子,那也是在亲王府住过的,跟王爷没有父子情也有师生情,不管走到哪儿都会被照拂。
“你倒好,第一天就不能胜任,还口出狂言,你是一点儿都不给你爹留活路啊!”
赵振犟得很,仍觉得自己被刁难,“即便是旁支,咱家也是皇室血脉!凭什么让我下田干活?回到住处也不闲着,还要修那些破农具,我吃饱了撑的吗,去遭那份罪?”
赵修远一把薅在他衣领子上,“你快闭嘴吧,这就跟我出门,去亲王府跪下磕头,务必求王爷将你留下。”
赵振当然不愿意,“开弓没有回头箭!”
赵修远一脚踹过去,“我踹不死你!”
赵振大半夜被群殴,哪还有力气反抗,直接被踹趴下了。赵修远招呼几个人将儿子捆上,扔到马车里。
在马车上,赵修远不停跟儿子絮叨,“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
赵振没好气地接话,“你过的桥比我走过的路还多。”
“我都是为你好。”
“我看你是为你自己好。”
“之前你娘舍不得,我就舍得吗?这不是为了让你有更好的前程吗?”
“我看你恨不得将我扫地出门。”
“我这是一片苦心,给王爷做儿子,这是泼天的富贵!”
赵振冷笑,“这么好?那你去给王爷当儿子好了。”
赵修远:“……”这要不是亲生的,真心恁死他呀。
两人正抬着杠,马车已经进了亲王府所在那条街。车夫在外面道:“前面还有一辆马车,不知是哪家的。”
赵修远扒拉开车帘,朝前面一看,认识!这是本家熟人赵文清的马车!
赵修远立刻警惕起来。
这个赵文清颇有几分才学,以前总跟平阳侯闻逸混在一处,不仅互相吹捧,还暗戳戳地比较。
他儿子赵德更是年轻一代的佼佼者,四岁识字,五岁辩音,六岁就能吟诗作对,打小就被称为神童。
现在长到十来岁,更是出口成章,才学过人。
只是,赵德不也是过继的候选吗?那可是咱家的对手啊。
就在前天晚上,赵德和赵振一起来了亲王府,捐军资的告示上也写了他家,银子没少拿。
赵修远心下琢磨:按说作为孩子亲爹,避嫌还来不及,赵文清跑亲王府来干啥?
他家赵德谁见了都夸,又不像赵振这般执拗,肯定不会半路放弃。
难道为了让赵德入选,赵文清想了些新招?
“看看人家赵德,再看看你!”赵修远气得踹了赵振一脚,同样是儿子,自家这个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在府门前停下,赵修远是绝不会让对方知道赵振退出的,但是他又心痒痒,想知道赵文清究竟有什么猫腻。
于是,他把捆成粽子的赵振留在马车上,还随手拿茶巾堵了儿子的嘴以防他乱喊,自己笑容可掬地下车打招呼。
“我说呢,前面的马车怎么如此眼熟,果然是文清,真是巧得很!”
赵文清一见是他,下意识往旁边挪了一步,挡住了车帘,随后作揖道:“原来是修远兄。”
赵修远故意四下里瞧瞧,试探道:“怎么来这儿了?难不成……想看看儿子?”
“岂敢岂敢,他们既然被送来,岂能任我随意探看?今日得了几本兵书,写得颇为精妙,但我一介书生,有诸多不明之处,想请王爷解惑。”
赵修远心道:行啊,挺有心计呀!故意拿着难题让王爷指点他,不就等同于套了近乎吗?这一来二去的,王爷对他儿子也会刮目相看。
你瞧瞧你瞧瞧,读书人就是鬼点子多。这招咱也得学学,没准儿以后用得上。
赵文清心里也发虚,大冷天的掏出把扇子,一边摇一边问道:“修远兄这是……”
“啊,”赵修远转了转眼珠子,“我只是路过而已,要穿过这条街去那边,瞧见是你,才下来寒暄。”
他转身又上马车,还朝赵文清摆手,“文清先请,咱们择日一起饮酒。”
为了不被发现,赵修远让车夫往前走了好远才停下。他让随行小厮前去打探,然后拿走赵振嘴上的茶巾。
赵振直接哕了。
说回亲王府这边,赵泽成功地督促皇帝上进,然后回到府中。
刚换了身衣服就有人来报,说赵文清携子求见。
赵泽颇有些诧异,“携子?赵文清的儿子不是在争先楼吗?难道带了另一个儿子?”
杜春枝这才将今天早上,两位少年退出的事儿讲了一遍。
赵泽被气笑了,“原来如此,这赵德在十几岁少年之中很有名气,原来他就是新兵营赵寅。”
杜春枝可不知晓赵德的名气,问道:“这孩子身体很弱吗?”
“他向来懒得活动,但我竟不知道,他居然有这么弱。”
杜春枝道:“若是打小身子不好,去新兵营的确难了些。”
赵泽冷哼,“他是懒!文章写得漂亮,却不喜强身健体,以前就言之凿凿,说练了那些,就坏了文人的一身清气。”
杜春枝瞪起了眼,“天下习武的文人那么多,也没少出文豪。他一个十几岁孩子,没有顿悟,没有悲悯,没有见过广阔天地的洒脱,文章再好也不过是花团堆起来的,还瞧不上习武的了?”
赵泽本想说不见,转念一想,又道:“将人带到后院演武场。”
杜春枝则抬脚出门,“我得去趟太妃那边,那赵温天天打瞌睡,可不能让他成为小懒鬼。”
于是,赵文清带着儿子赵德进了亲王府,赵德昨天在新兵营负重操练,差点儿没累吐血,于是半途放弃。
这会儿,赵德两条腿跟灌了铅似的,整个人都快碎了。
赵泽正在舞枪,舞成一道道残影。
赵文清诚惶诚恐站在一旁,直到赵泽停下才敢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