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素尹海动了真火，李环赶紧朝门口的侯高飞喊道：
“快带着南宫前辈和四弟他们离开！”
胖子却是愣愣站在原地没动，李环见状皱眉道：
“走啊！”
胖子犹豫一下，开口道：
“李哥，三弟他还没回来。”
李环思索一下，当机立断道：
“你们先走，秀才交给我，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哎好！”
侯高飞应了一声，抱着昏迷不醒的南宫姿意出了城门。
这边牟啸被两人合击，本就气短。
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赶忙一个后跳躲开何守义的长枪，与赶来的素尹海、素涛父子俩站在一起。
素家父子虽对牟啸多有怨气，但此刻不是问罪的时候。
二人默契拉开架势，并抛给牟啸一柄长剑。
后者会意，与其余二人结成三角，剑尖指向李环几人。
不远处何守义见状，心中一惊，连忙道：
“小心了，千万别被围住，他们用的是真正的罗网阵。”
素光武手下白杆兵虽然也是罗网阵，但在同等人数下，威势远不及素家人组成的剑阵。
枪阵唯一的优势也就只有围杀了，而且往往会损耗不少白杆兵。
眼下对手实力有二品，舍弃掉冗杂的白杆兵，以最精纯的罗网剑阵对敌，实力反而比三百人混在一起更强。
最重要的一点是，素英死在对方手上，素家父子想亲手为儿孙报仇。
牟啸作为密州团练使，能率领三百白杆兵，自然是素光武的心腹，因此也学会素家最引以为傲的阵法。
加之本身二品境界，施展起来并不会拖后腿。
李环这边统共四人，看似以多欺少，但实力却大不如对面三人。
李环经过短暂与何守义合作，瞧出他跟自己一样，都是三品实力。
至于那身份神秘的帮手，虽未展现太多，但也不会强到哪去。
剩下的庄姑，毫无疑问是二品境界，但她终究年老体衰，经历过与素尹海一战，神态已初见萎靡。
牟啸三人清一色的二品境界，多年征战早已养出远超他人的默契。
无需多言，三人同时一冲而上，牟啸正面迎击，素家父子一左一右向两边奔去，意图夹击几人。
李环等人听了何守义的话，一直注意对面动向，此刻纷纷拿出看家本事，前去迎击对手，势要阻止他们结阵。
四人虽不曾商议，却也有各自的盘算。
庄姑刚才在素尹海手上吃过亏，便选了当中实力较弱的素涛。
何守义与李环刚才在牟啸手上占了上风，此刻再度以多欺少，围攻老人。
至于那位神秘帮手，自始至终未发一言，在对方三人出手时，率先对上了最难缠的素尹海。
李环几人略一呆愣，待看到对方只躲不攻，立刻明白其用意。
他是想拖住最强的那个，创造机会让他们逐个击破。
李环几人不再犹豫，纷纷选取比自己弱的对手。
素尹海到底是素家老一辈剑士，所学驳杂，却能融汇贯通。
出剑时而霸道凌厉，时而婉转灵动。
神秘人始终不和他正面对敌，仗着轻功了得，身形如鬼魅般飘忽，每一步都恰好躲过老者攻势。
素尹海知道对方在牵制自己，便想着速战速决。
挥剑间不留余力，每一剑都是剑气激荡，将对手逼得一再后退。
神秘人手握白柄软剑，并无剑格，每当剑刃临身五步，便出剑抵挡。
剑身相击发出奇特的“咚”声，似石块投湖，甚是悦耳。
只不过他看似游刃有余，实则每一次都闪得凶险异常。
武者一旦到达二品境界，便能以内力催发剑气，虽然只笼罩周身五步左右，却也比三品以下强上太多。
有了神秘人的牵制，李环这边就要轻松不少。
虽然牟啸已经有长剑在手，但他本人更擅用刀。
若不能与素家父子组成阵法，这剑比赤手空拳也强不了多少。
牟啸索性不去用素家剑法，而是以剑作刀，不管不顾砍向两名年轻人。
何守义手持钢枪，枪头修长如梭，枪身与枪头浑然一体，不设红缨，却挂着一根枪穗。
虽然钢枪较木枪少了些许灵活，但何家祖传枪法是为了上阵杀敌，善直来直往，凌厉异常。
与李环的剑法相配合，哪怕是身居二品的牟啸，亦不是敌手。
另一边，庄姑对上小一辈的素涛，比对付素尹海时要得心应手许多。
素涛也是二品，却不似自己父亲那般走南闯北。
他自小在山庄长大，与素光武是堂兄弟，关系要好。
二十多岁便已进入军伍，并参与了当年那场夺嫡之战，按理说职位不会比素光武低许多。
他之所以心甘情愿待在白杆兵里充当阵眼，除了一家人的情谊外，还有素光武的许诺。
只不过随着儿子素英战亡，那诺言也便没了意义。
念及此处，素涛原本压下去的怒火再度点燃。
原本英儿有望成为诏国最年轻的都虞候，受勋上骑都尉。
因为这群人，一切都没了！
渐渐地，男人双目浮现出血色，剑法也愈发凌厉，一时将对面老妪给压了下去。
庄姑见状暗自心惊，她活了这么大岁数，自是见过不少世面。
若没猜错，眼前男人似乎有了走火入魔的迹象。
武学越是高深，就越容易行将就错，踏入魔道。
这种情况或早或晚，一般出现在一品往上。
可若是突遭变故，心境受创，抑或是急功冒进，过于追求武学境界，也会提前入魔。
武夫在抵达二品后，往往会愈发小心。
平日一大半心神用来抵抗心火，运气如涓涓细流，积少成多。
境界提升因而变缓，甚至出现停滞不前的情况。
在这方面，释、道两派武学就要轻松许多。
他们讲究清心寡欲，不争不杀。
平日多有诵读心经，心境平和。
对境界划分也甚是笼统，少有入魔情况。
走火入魔共分两种情况。
一种是真气冲撞经脉，轻则内伤吐血，重则当场毙命。
虽于修炼有害，但好在只会伤及自己，不足成祸。
另一种则是内力冲撞了心神，于身体无害，甚至有时能令境界大涨。
于外人却是大祸患，轻则失心疯，喜怒无常、不辨是非，再严重些，丧失自我，伤及无辜，甚至大开杀戒。
眼下素涛这般神情，像极了后一种。
……
庄姑凝神戒备，却见素涛招式一招凌厉过一招，周身遍布剑气。
纵使老妪倾尽全力破除，亦是难免疏漏一二。
片刻过后，已是身中数招，好在伤口都不深，仅是皮外伤。
不远处的李环打斗之余一直在注视战场，此刻见庄姑不敌，便一剑刺向牟啸。
趁其抬剑格挡时，蓦地收势转变方向，撂下一句“何兄你先顶住”，大步朝庄姑奔去。
离近了，李环一眼就瞧出男人不对劲。
对方双目赤红，发丝乱舞，周身裹挟在真气中，气息甚是狂暴。
李环一下子便猜到对方是走火入魔，任其发展下去，庄姑定然不是对手。
想到此处，李环果断出手，内力顷刻在体内转了一圈，长剑如雨点般刺出，竟一时迸发出不输对方的气势。
庄姑见状不禁吃了一惊，待看清李环的神情，更是心神俱震，忙开口道：
“后生，你不可学他的法子。”
李环却是充耳不闻，沉声道：
“庄前辈，你去帮何兄对付牟啸，这里我来处置。”
言罢，周身迸发出一股骇人剑气，与素涛的剑气碰撞在一起。
老妪见状暗叹一声，知道此战若是不胜，性命都难保，哪里还能等到走火入魔的后患。
于是不再劝说，垫脚向后跳去，任由年轻人与对方拼狠。
平常武修都是二品以后才会走火入魔，但素霓剑是武林绝学，须得剑心精纯方可修炼。
江湖上一心向剑者不计其数，只要是吃饭拉屎的俗人，便免不了有功利心，也就难免走火入魔。
不论是五年前的宋玉，还是如今的李环，修的都是素霓剑，犯的也都是急功近利之错，这才导致师徒俩先后入魔。
入魔之人交手，绝对称不上赏心悦目。
他们不是奔着决出胜负去的，而是为了取对方性命。
因此招招不留余力，声势远超另外两边战斗。
随着他们走动，脚下地砖不时发出“咔嚓”声。
不多时，以二人为中心的十步范围，已被剑气璀璨得千疮百孔，不剩一块完整地砖。
素涛刚死了儿子，入魔本就比李环严重，此刻一番交手下来，二人互相牵动，其真气肉眼可见狂躁起来。
素涛额头青筋暴露，口中不住发出嘶吼，眼神更是带着暴戾。
他的意识渐渐变得模糊，心中只剩下一件事——杀了所有挡路的人。
这种情况李环刚在不久前也曾经历过，就在南宫姿意为了掩护自己而受伤时，他因为自责和对武力的渴望，悄然走火入魔。
短暂杀戮后，情况已十分危险，只是他本人并不知晓。
后来神秘人突然搅局，杀了暗伤女子的素英，救下他性命的同时，无意之中也阻止他堕入深渊。
但这一切李环并不清楚，因此才敢再次主动入魔。
两位局中之人看不出来，但局外人瞧得清清楚楚。
远处素尹海见素涛有异，刚失了孙子的他不想再失去儿子，不再管那如泥鳅一般的面具男，提剑朝这边奔来。
心神都被杀意占满了的素涛听到身后传来风声，哪里管他是谁，直接回身一剑刺向自己老爹。
素尹海微微皱眉，迎着儿子的剑气就冲了上去。
临至近前，刚要出手，旁边李环却陡然将长剑在地面上一划，凭空筑起一道剑气长墙。
素涛此时意识不明，只觉得对方在帮自己，竟配合起李环，手中宝剑一收一刺，一道粗壮剑气灌向父亲。
素尹海见儿子竟帮着外人对付自己，气得也差点走火入魔。
不过素涛的本事都是他教的，这一招“剑气如龙”同样不例外。
老人手腕挽了个八字，剑尖亦随之扭动，一下贴在了奔涌而来的剑气上。
“着！”
素尹海口中大喝一声，身形猛然急转，剑随身动，竟带着那股磅礴剑气在原地画了一个圈。
随即剑尖甩向李环，竟是用化劲将祸水东引。
李环虽不像素涛疯得那样厉害，但还是被杀气所影响。
往日要是碰见这招，他定然会抽身躲避，但眼下却浑然不怕，甚至迎接而上，使出了一招平日练得不太醇熟的剑招。
雷止~
年轻人目露红意，手腕转动，剑尖跟着画圆，速度越来越快。
剑身闪动间，形成一个剑光构成的漏斗。
如龙剑气转眼来到近前，刚一触碰道“漏斗”，便如同泥牛入海，没了踪迹。
剑身这时开始嗡鸣起来，似乎是承受不住这剑气。
李环只觉手腕酸疼，有些握不住佩剑，但很快一股真气便顺着剑柄倒灌体内。
方才战斗消耗的内力，竟跟着恢复了些许，连他被杀气蒙蔽的心神也在这时冷静了许多。
“嗯？”
李环不由心头一动。
“雷止”一招，乃是霓素剑法第一式第九招，可以搅碎如眼下这般磅礴剑气。
李环之前练过几次，始终不得要领。
眼下情急使出，得了七八分神韵，倒也不算意外。
奇怪的是，这招本不该将对手剑气转化为真气反哺自身。
思来想去，李环只得到一个解释：
九极剑不仅可以将内力转化为剑气，甚至还可以反过来。
在李环愣神的功夫，素涛依旧对付着自家老爷子。
最后因为功力不敌，被素尹海抓住机会，右手贴在剑身而上，轻松夺下佩剑。
老人也不客气，剑柄朝儿子肚子用力一顶，点在气海穴上。
这一下力道着实不轻，素涛当即疼得躬身跪地胆汁都差点吐出来，当真是父慈子孝了。
素涛被封了真气，神志恢复正常，眼神也变得清明起来。
素尹海见状不再恋战，伸手拉起儿子夹在腋下，一个后跳拉开距离。
牟啸见状知道正面打斗已经败了，迅速抽身远离包围。
在去到素家父子身旁后，果断双指成环放在嘴边，吹了一个尖锐哨音。
不多时，两个人被押解着来到众人面前。
虽然被打得鼻青脸肿老妈都难辨，但何守义还是一眼认出那是自己两个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