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松年拿着车钥匙合不拢嘴,嗓音洪亮道:“我跟你去贵州。”
贺兰差点叫他一嗓子喊崴了脚,解释道:“千万别误会,给您配车可不是为了让您老人家千里迢迢跟我去贵州。”
张松年:“我知道,但是贵州我还是要去的。”
严格来说辣椒油也属于罐头制品,甭管是易拉罐装的还是罐头瓶装的,都是罐头。既然是罐头,那就是张松年的老本行,没人会比他更熟悉罐头厂的运作。
“你不能把辣条生产线的那一套照搬到罐头生产线上,这根本就不是同一种东西,这方面的经验我比你多得多。”张松年自得一笑,道:“不让我去,难道你想另请高明?”
贺兰这段时间花钱的确如流水,但每一分钱她都花在刀刃上,她可从来没想过请什么劳什子的高明人物。张松年对罐头厂的熟悉她当然知道,也想过要充分利用一下这个便利条件,但是张松年的年纪毕竟摆在这儿,前两年在沿海地区开拓业务已经让他吃过一回水土不服的苦,再来一次贺兰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所以她一开始的打算是自己先过去选址建厂,然后逐步把骨干成员叫过去接手能接手的任务,中间有不懂的再向张松年请教。
张松年却不这样想,“隔着千山万水,有些事打电话根本说不清楚,看不见实情我心里始终没底,再说我身体硬朗,没你想的那么弱,所以还是我跟你去吧。”
贺兰拿他没办法,只好答应下来。
她最初打算跟张松年先去贵州考察一番,想看看有没有现成的便宜可捡。江仕春仿佛跟她心有灵犀,告诉她有三家倒闭的企业可供挑选,不必着急,待一切准备妥当再通知她去贵州。
贺兰放心等待,谁知这一等就等出了另外的罗乱,罗英民找上门来了。
来的不是罗英民本人,而是一个名叫赵铮的男人,他自称董事长助理,这次到汝辉来是为了龙盛员工曾在广交会上对贺兰的冒犯表达歉意。
他口中说的是龙盛员工,而不是罗钊和罗倩,意思是为公事而来,贺兰却从见到赵铮的第一眼起满脑子都是私事。
实在是太像了,这个赵铮的样貌比谢益清和罗钊还要像罗英民。她认真端详一下手中的名片,左金右争的争,名字也有些耐人寻味。
“我总觉得赵先生有些面熟,不知道我们是不是曾经在哪里见过?”贺兰试探着抛出话题。
赵铮戴着一副无框眼镜,气质有些文质彬彬,闻言谦虚一笑,说道:“常言道外甥似舅,贺厂长大概是觉得我与罗董在相貌上有些相似,许多人都曾这样说过。”
“原来如此,就是说你的母亲是罗董的姐姐。”贺兰恍然大悟道,继而又问:“你比谢益清小几岁?”
赵铮:“十岁。”
比谢益清小十岁,也就是说比罗钊小一岁,有意思,非常有意思。
赵铮见她没有继续盘问的意思,于是主动将话题转到公事上面,“关于广交会上某些员工对贺厂长您的冒犯,我在这里代表集团诚恳向您表示歉意。某些员工的个人行为并不能代表整个集团,并且我们也并非有意拖沓,实在是罗董被一些有心之人蒙蔽了,最近才知道实情。”
“罗董非常气愤,派我来当面向您道歉,希望贺厂长能够海涵。”
贺兰觉得好笑,不是因为对方只派一个助理来屈尊降贵的道歉,她是笑罗英民,掐指一算大半年过去了,他这是终于知晓两个亲儿子反目成仇了?还是说因为汝辉大张旗鼓换供应商的事给他敲响了警钟,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在管理方面出现了不小的纰漏?
想来应该不可能是后者,汝辉虽然发展迅速,但在原料需求方面对龙盛集团来说还算不上举足轻重。能够让罗英民一直放在心上的,大概率是贺兰与江仕春的关系。
之前一直是罗钊负责与谢益清“联系感情”,从而间接的与贺兰和江仕春搞好关系。广交会之后罗钊与谢益清分道扬镳,也就是变相地切断了罗家与江仕春之间的任何可能。
贺兰觉得这种情况才是导致罗英民委派赵铮来道歉的最终原因。不过道歉归道歉,她可没打算轻易就原谅罗钊罗倩兄妹俩。
“不知道赵助理是替谁道歉?罗钊?罗倩?”贺兰随手将赵铮的名片扔在办公桌上,大喇喇往老板椅中一靠,看着赵铮继续说道:“还是替偷窃汝辉广告牌的主谋田有权来道歉?”
在提到田有权的名字时,贺兰敏锐地察觉到赵铮眸中掠过一丝嫌恶,像是极度反感。
“明人不说暗话,罗家的事想必贺厂长在钧哥那里有所耳闻,之前罗董看在亲戚的面上,一直对田有权的工作能力多加忍让,但没想到他的人品更加不值一提,这次出事罗董痛定思痛,已经正式将田有权免职了。”
贺兰压根不吃冠冕堂皇这一套,盯着赵铮说道:“免职是免职,龙盛集团这么大,又不是只做粮食加工,这里免了他的职,那里还可以再给他挂一个嘛。听说罗钊已经到龙盛的房产部门上班了,手底下应该刚好缺人手吧?”
她的话一击即中,赵铮的面皮当时便是一紧,缓了一会儿才说道:“罗董向来宽厚,田有权毕竟是罗董的亲戚,总不好赶尽杀绝。”
是啊,那么大的把柄落在田家人手里,罗英民怎么敢不手下留情?
正说着,谢益清推门而入,手里还拿着一个水淋淋的搪瓷缸。
见到赵铮他明显一愣,还是赵铮先跟他打的招呼:“钧哥,好久不见。”
谢益清先看了看贺兰,没有得到任何指示才回复道:“好久不见。”
赵铮:“舅舅很想你,可惜你的电话总也没人接听,听说你现在有了传呼机?可不可以留个号码给我,方便以后舅舅跟你联络。”
还不等谢益清说什么,贺兰伸出手指勾住搪瓷缸,兴高采烈道:“黑天天?!你上哪儿摘这么多?”
谢益清:“德宝哥告诉我的地方,有一片田垄上长满了。”
“长满了你才摘这么点儿?”贺兰倒了满满一嘴野果,唇角瞬间一片紫红,“几口就吃没了。”
“别的还绿着,只有这些熟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有的天天秧叫贼不偷,熟了也是绿的,仔细看能看出来。”
“还是算了吧,德宝哥说这东西学名叫做龙葵,不熟的时候有毒,熟了也不能多吃,吃多了对身体有害。”他说着从桌上抽出一张面巾纸递给贺兰。
贺兰左手拿着搪瓷缸,右手掌心托着一把黑天天,没办法自己擦嘴,于是扬起脸示意谢益清给她擦。
谢益清极其顺手就擦了,场面把一旁的赵铮看得目瞪口呆,直到离开都没有想起再追问谢益清的传呼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