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竹难书 作品

第50章 就是你害了沐英

“叶煊,可是你害了我?”

刚刚苏醒过来的沐英还很虚弱,声音也很小,但那眼神却格外有力,看着床榻前的叶煊,质问道。免费看书就搜:齐盛小说网

当然了,这眼神威慑力比老朱可差远了,叶煊没有感到丝毫不适,毕竟他可是被朱元璋历练过的,他立刻言道:“西平侯,这其中存在着其他原因。”

“要害你的,并不是我。”

“而是有人想要我死,连累了你。”

沐英的性子,远远没有蓝玉、王弼那般急躁,听了叶煊的话,半信半疑,他看了看朱元璋,朱元璋随即道:“你先在厢房内恢复吧,咱立刻调查这件事情。”

“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这件事情上,朱元璋也确实愧对了沐英,毕竟他是担心药方出现问题导致马皇后出事,因此才让沐英前来京师的,若非这样的话沐英也不可能差点被药死了。

沐英虽然是武将出身,可其是肯定能看出来这一点的,他患的肺痨病和马皇后的相同,有这等治疗的方法,为何不给马皇后治,反而千里迢迢的把沐英喊到朝廷来?

对于其中原因,沐英心知肚明,若是没有出现任何问题,那还好,但现在却出了事情。

朱元璋就不能,轻易放过其中的人了。

不过现在到底是不是叶煊动的手脚,他依旧不能确定,只能说他依旧相信叶煊。

随着众人离开厢房内,朱元璋见叶煊跟在后面,似在思考。

叶煊现在确实在想,到底是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

根据他的诊断,沐英出现的问题是心率不调、以及肝中毒。

若是因为他的药方从而出现这两种情况,要么就是药方中添加了其他的药物,要么就是剂量出现了问题。

“戴礼,我给你药方中的每一种药材,你都是亲自抓的,你可确定?”叶煊看向戴礼,闻言戴礼脸色认真道:“事关此等大事,我怎敢马虎?确认每一种药,都是我自己抓的,绝对不会出现任何差错!”

戴礼是依据药方,一种一种抓的,不存在多抓或者少抓的问题,同时抓完后,他还认真比对过,再三确认了一下。

叶煊看了戴礼一眼,相信了他的话。

那么现在只有一种可能了,就是剂量出现了问题。

“若是剂量出现了问题,那么这肺痨病药方中唯一能同时产生这两种情况的,也只有...夏枯草...”

叶煊思绪涌动,夏枯草,这种草药可谓全身皆宝,其茎叶、根均可食用,不仅具有药用功效,也是美味的食材,夏枯草性辛、苦、寒,归肝、胆经,具有清肝泻火、明目、散结消肿的功效。

但,此物若是用作药材的话,却不可服用太多。

同时,夏枯草是和其他药材有着反应的,若是夏枯草和乌头同时服用,会生成乌头碱,容易引发心律失常。

配合朱砂的话,就会产生汞毒,以至于出现肝中毒的现象。

而他给出的药方中,确实是存在着乌头和朱砂的,但两味夏枯草,是绝对不会出现这种反应的,也就是说,夏枯草的剂量,增加了。

至少增加到了三味!

其实,哪怕增加到了三味,也不会出现很大问题,通常来说剂量达到两倍,才会产生剧烈反应,可这药就是用来治疗肺痨病的,突然下如此猛药,能不出问题才怪。

“我给你的药方中,夏枯草你抓了两味,对吧?”

叶煊看着戴礼。

这倒是让戴礼一时间想不起来了,因为治疗肺痨病的这药汤,其中有着很多药材,他不可能记得清清楚楚。

但,若是药方中写了两味,那么他肯定不会多抓的。

“我忘了,但我肯定不会多抓,或者少抓的。”戴礼回应道。

“嗯。”叶煊颔首,并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看向那群跪在地上的医官,刚才老朱让这群人都滚,可这里就是太医院,他们也滚不到哪里去,看着这些人,叶煊言道:“根据我大明朝太医院日常抓药、拿药规程,宫廷内若是有人前来抓药的话,药方需要由医官们检查,确认此药方不会有这害人危险,才允许拿药。”

“也就是说,当日戴礼拿药的过程中,诸位医官都亲自检查过了,这么多医官,应该有人记着,夏枯草究竟抓了几味吧?”

叶煊眼神锐利,注视着这群人,他已经隐隐猜测到了,哪个环节出问题了。

问题,就出现在这群医官身上。

大族们有人买通了这里的医官啊,亦或者当中有的医官,本就是某些大族走出来的。

其实,他完全可以让戴礼,立刻拿出药方来的,但却没有这么做,他就是想把这些话说出来,看看这群人中哪些人会露出马脚。

若是那些沉浮官场多年的官员们,或许看不出来什么,毕竟一个个演技都堪称影帝了,心境也很稳重,可这群医官们难道也能装的有模有样的?

医官中,有人心中微

颤。

有人眼皮子狂跳。

最终,有人言道:“我记得,夏枯草药方上写的是三味。”

随着此人开口,陆陆续续有医官道:“没错,确实是三味。”

“能应用到夏枯草的药方很少,所以我记得清晰了一些,是三味。”

“嗯嗯,就是三味。”

医官们的回答,已经让叶煊彻底确认了,就是这个环节出现了问题,他药方中明明写的是两味,现在却是三味!

多了一味,性质完全不同!

多了一味夏枯草,代表这药方的药性猛烈了很多,直冲沐英肺腑,不似原本药方中那般柔和的缓解肺痨症状,同时也会产生药物反应,沐英如何不会中药毒?这也是沐英心律失常,肝中毒的根本原因。

“有意思,我药方上明明写的是夏枯草两味,何来的三味之说?”

叶煊淡声道。

气氛,一下子僵持住了。

朱元璋、朱标两人始终在旁静静的看着这一切,他们知道叶煊这是在凭借着自己的头脑和智慧,寻找出到底是何人策划了这件事情,也是为了挽救自身的清白。

现在,事情已经很明了了。

叶煊的药方上写的夏枯草剂量是两味,最终却是三味。

这中间,是如何让剂量从两味变成三味的?

“不,就是三味,我记得清清楚楚。”

“是的,就是因为夏枯草这种草药特殊,所以我特意留心记了一下,是三味!”

“戴礼不是有药方么?到底是三味、两味,拿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医官们辩驳着,甚至有人额头上已经冒虚汗了,叶煊不禁冷笑,就这种表现也敢参与到政治斗争来?连装淡定也装不明白?几句话就害怕的脑袋都冒虚汗了!

还有,刚才他询问药方上的夏枯草,写的是几味时,这群人沉默了好久才回答,分明是想了一会;现在却又记得清清楚楚了,那为何方才不立刻回答?

他能看出来这些,朱元璋也能看出来,叶煊现在心中已经平静了许多,他知道这次大族们对他的算计,已经无用了。

戴礼这边,已经从怀中拿出了那日的药方,他相信叶煊的话,准备用这药方证明叶煊的清白,顺便打打这群医官的脸。

可当他打开查看药方上的字迹后,脚步差点不稳摔在地上,双手微颤,脸色惶恐:“这,这不可能。”

“怎么药方上写的是三味...”

戴礼并没有记住,这些药材每种需要抓几味,毕竟太多了,可他自然是更愿意相信叶煊的话,可现在看着药方上那清清楚楚的五个大字:‘夏枯草,三味’,他整个人都傻了。

朱元璋此时没有理会呆愣在原地的戴礼,拿过了药方,看了看,脸色阴沉,朱标这个时候凑到朱元璋身边,认真看了看。

最终,朱元璋道:“药方上确实写的确实是三味。”

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朱元璋也不能为了维护叶煊,就编瞎话。

随即,朱元璋看向叶煊,道:“叶煊,你的意思是,若是两味夏枯草,那么这药方是能正常治疗沐英的病的;可若是三味,就会让沐英中了药毒,可是如此?”

“是。”叶煊应道。

“你认为,你当初药方上写的是两味,可现在却是三味,对吧?”朱元璋又问道。

“是。”叶煊已经很简单的回应着。

“呵呵,那就有意思了...”朱元璋脸上浮现出冷意,他缓声道:“这药方,当初是你一笔一字写的,难道它还能自己活过来,变了?”

“咱看,你就是当时写错了,把两味写成了三味,所以药方出了问题,所以才会让沐英中了药毒。”

说了这些后,朱元璋又看向跪在地上的一众医官,话语中带着深意,询问道:“你们觉得,是不是这样?”

“是,就是这样的!”

“没错,叶煊分明是想把这件事情的罪责,怪罪到我们的身上。”

医官们就仿佛找到主心骨般,一个个回应着,朱元璋冷冷的凝视着其中那几个叫的最欢的几个人。

好,好,好,这几个狗东西。

叶煊面对朱元璋这番看似吓人、质问的话语,倒是显得平静很多,对于朱元璋这个人有时候确实琢磨不透,听着前面的话,可能真的像朱元璋在怪罪他,可最后那句话,却让叶煊明白,朱元璋这是在试探这群医官们,来看看到底哪些人参与到了这起事件中。

这时,朱元璋、朱标,以及众多医官都将目光投向了叶煊,厢房内的沐英并没有睡去,反而精神了几分,耳朵更是竖了起来,他倒要听听,这究竟是怎么个事。

这么一大会,沐英也明白过来了,自己中了毒的原因。

叶煊写错了,将两味写成三味了。

无心之举差点铸成大错,害死自己。

“唉。”沐英叹了口气,他很想生气,甚至想杀了这个叶煊,可想想自己的肺痨病还需

要叶煊治,那就算了吧。

“陛下,太子殿下。”

“还有诸位医官。”

“我叶煊可以确认,当初药方中写的夏枯草用量,就是两味。”

“至于为何变成了三味,我认为是戴礼拿着药方,到太医院药坊抓药的过程中,医官们依照往常惯例检查药方,这个时候戴礼在药坊外等候,也就是这个期间,你们医官中有人修改了药坊上的数字。”

“我们正常人口语中,习惯将‘二’称之为‘两’,药坊中夏枯草的用量,是‘二味’,而你们当中有人,在‘二’这个字中增添了一笔,变成了‘三’,夏枯草的用量从原本的两味变成了‘三味’,这就是为何药方突然出现问题,西平侯中了药毒的原因。”

叶煊言之凿凿,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他已经全部想了个明明白白,背后隐藏的大族集体真的以为他是这么好弄死的?

自从他联想到李善长、范敏、滕毅被针对的原因后,他就一直防备着突发状况,因此这段时日可谓是格外的小心谨慎。

“诬陷!!”尖锐的叫声传出,那是一名医官发出的,他面容苍白,脸都要被气紫了,伸出手指对着叶煊指指点点:“我们怎么可能害西平侯?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们修改了夏枯草的用量?”

“明明就是你写错了用量,担心被陛下责罚,所以此时想要诬陷我们整个太医院的全体医官,为的就是避免被责罚!你如此阴坏,陛下是能看出来的!”

随着这人开口,太医院的医官们也纷纷无法坐视不顾了,此事涉及的太大了,若是真的让叶煊这般信口开河颠倒是非,他们岂不是要被冤枉死了?

一个个纷纷反驳起来,有的人气的眼珠子都瞪了起来。

“药方上面,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现在却诬陷我等修改用量?呵呵,我们就是普通的医官,岂能有你那样的心机,能想出来把二增加一笔,修改成三?”

叶煊打量着这两人,能看出来这两人的心思比其他医官强了不少,一个言称自己诬陷了整个太医院全体,这样拉起了所有太医院的医官和不明真相的医者共同反驳;一个言称他们就是小小的医官,没有这样的心机,意思是自己欺负善良淳朴的医官了。

别的人有可能参与到了这件事情中,而这两个人绝大概率是肯定参与到其中的了,估计这两句话就是大族中的某位文官教给他们的。

面对这些人的反驳,叶煊依旧保持的很平静,他随即转身看向朱元璋,缓声道:“陛下,那一日我写药方的时候,这份药方我一共写了三次。”

“在西平侯前来朝廷之前,我参与到研制新型大明宝钞的过程中,为了让其与旧版大明宝钞在文字上有着更明显的区别,我创造了大写数字文字。”

“将一、二、三等文字数字,修改成为壹、贰、叁等文字数字。”

“因此我在书写药方的时候,第一份药方中的药材用量,习惯性的写成了壹、贰、叁的新型大写数字文字,当时写完了之后,我刚准备把药方交给戴礼,就立刻反应了过来,这些新的文字并没有采用,恐怕太医院的医官们看不懂,于是书写第二份。”

“而当时陛下对于这些新的数字文字很感兴趣,于是将第一份、第二份药方全部要走了,准备对比研究,选择择日在大明境内发行使用。”

“随后我又写了第三份药方,而这第三份药方也就是戴礼拿到太医院药坊中的药方。”

“我,是否写错了夏枯草的用量,请陛下将那一日的第一份、第二份药方全部拿出来,对比一下,那么自然而然就清楚了,究竟是我写错了,还是太医院的诸位医官中,有人修改了文字,使得夏枯草的用量增加了一味,导致西平侯中了药毒,差点身死!”

当叶煊说完这一席话后,其中不少医官纷纷变色,怎么还有这一档子事?

他们根本没有听说啊。

当中有些人,心立刻沉了下去,宛如坠入到了谷底,连带着整个人身躯都颤动了起来,心中止不住的惶恐!

“咱记得这件事情,这两份药方现在就在乾清宫,咱平时处理政务的桌案上。”

“标儿,去取来吧。”

朱元璋淡淡道。

朱标闻言,立刻向着乾清宫而去,那脚步蹭蹭的,比谁都快。

朱元璋承认了,确实有这回事,这更让不少医官脸色发黑,手脚冰凉。

没过多久,朱标就回到文华殿,他手中拿着两份药方。

此时此刻,三份药方进行了对比!

第一份药方:夏枯草,贰味!

第二份药方:夏枯草:二味!

第三份药方:夏枯草:三味!

也就是说,第一份药方和第二份药方,夏枯草的用量完全相同,第三份药方中多了一味!

朱元璋更甚至让很多医官,亲自一个个过来查看,很多人对比了三份药方中,头脑发昏,但仍然有人想要垂死挣扎的,试图反驳:“也许,你并没有毒害西平侯的心思,你也确实

想写两味,可写第三份药坊,你笔误写错了呢?”

“亦或者,你就是故意把第一份、第二份药方中的用量写正确了,然后第三份药方写错误了,这样一来既可以害死西平侯,又可以害了我们整个太医院,同时自身也不会有任何罪责!”

说这话的人,是太医院生药库大使蔡闻,正九品官员,负责太医院的药材采购、贮藏等事,叶煊认真的看着此人,这是一个厉害人物。

他随即淡声道:“我和西平侯无冤无仇,为何要这般做?”

随即他不在说什么,扫视着跪在地上的那群医官,缓声道:“我知道诸位中,有很大一部分人,是不清楚这其中具体情况的,很有可能是被牵连了。”

“有不少人因为怕担上毒害西平侯的罪责,因此不得不配合其他人,继续强行辩驳,并没有人修改第三份药方上的用量文字。”

“但,我想说的是,此等大事,难道朝廷查不清楚么?锦衣卫查不清楚么?”他指向其中一个人,“你愿意保守这个秘密。”,他又指向另外一个人,“你也愿意保守这个秘密”,随即叶煊又指了指其中的几人,“可他们呢?你们能保证每个人,都严格保守这个秘密么?终会有人承受不住这股压力,把一切都说出来的。”

“到了那个时候,一切都晚了,你们就已经犯下了共同谋划此事的大罪,抄家灭族,凌迟刀剐!”

“就算你们相信自己的同僚,可锦衣卫的手段,相信诸位都清楚吧?诸多刑法下,可有人敢不说实话?”

叶煊的语气温和,同时每个字又压的很重,他在给这群医官心里压力。

不能让蔡闻这般胡搅蛮缠继续辩驳下去了,这很明显是个不一般的人物,不好对付,同时也是因为他确实是被算计到了,本身处于弱势,若是让他们以‘怀疑可能’这种理由不断辩驳,那他还真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策划毒害西平侯这种事情,不可能所有医官都参与到其中,只有寥寥几个人而已,他们之所以共同反驳自己,想要藏着‘修改夏枯草用量’这件事情,就是怕西平侯被害的罪责,甩到他们身上而已。

一旦给予他们足够的压力,会有人挺不住跳出来承认的,毕竟医官就是医官,涉及到的政治斗争很少,甚至没有,他们的心理素质远远没有文官们强大。

医官们群体沉默,这时朱元璋忽然冷冷的说了一句,“叶煊问你们话呢,没听到吗?”

朱元璋这时站出来力挺叶煊了,也算是帮助他造势,此时的朱元璋早已经看清楚了其中的猫腻了,换句话来说一个人究竟有没有犯错,从他的动作神态表现就能看出来了,老朱更是观察此道之高手。

面对叶煊和朱元璋给出的双重压力,终于是有人忍受不了了,他跪着吭哧吭哧的向前,头砰砰砰的磕在地上,口中呼道:“请陛下恕罪,请陛下恕罪!”

“夏枯草的用量,确实是被修改了,修改者就是生药库大使蔡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