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今日难得高兴,身为皇帝也没有过于矜持,而是和臣子们共饮,期间很多武将老兄弟们上来敬酒,朱元璋也没有拒绝,总之他也想放松一天。
看着太子朱标仁厚,看着太孙朱雄英聪慧,朱元璋感觉起码大明朝这前三代已经不会出现各种乱子和问题了,又有叶煊这种国士辅佐,大明朝至少要旺三代啊!
“大侄子,我亲爱的大侄子,快过来让四叔稀罕稀罕!!”朱棣坐于一侧,看着朱雄英活蹦乱跳的四处行礼问好,笑的嘴巴都裂开了,连忙招呼着朱雄英过来,他心里可是很喜欢这个大侄子。
朱雄英颇有大哥的风范啊,从现在就能隐隐看出来了。
“四叔,我来了!”
朱雄英听到朱棣的呼唤,立刻缓步走了过来,露出微笑道,朱棣则直接把他揽过来,让朱雄英坐在自己的腿上,“我这次把高炽带来了,陪你玩几天,可不许欺负他,他可是你的皇弟!”
朱高炽今年已经五岁了,也就比朱雄英小个三岁,五岁的孩子虽然还小,不懂事,可和八岁的小孩子一起玩玩闹闹,倒也是正常。
“好啊,炽弟,我到时候带你去听老师讲的课!”朱雄英发现了四叔燕王朱棣身边,那个白白的小胖子就是自己的皇弟朱高炽,一脸关怀的道。
闻言,朱高炽茫然的环顾着周围,老师?老师在哪呢?
“雄英,不知道能不能带济熺,请教请教这位老师?”
这时,一道不冷不淡的声音传了过来,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发现就是燕王朱棣身旁的另外一位藩王,晋王朱棡。
秦王朱慡、晋王朱棡、燕王朱棣,这三个兄弟长得很像很像,他们有着朱元璋那股狠厉劲,身材也格外魁梧雄壮,说话时声音洪亮,脸庞红润,能看出来很有气势。
同时,这三位藩王都是领兵打仗的好处,因他们镇守边塞,异族根本不敢大规模入侵。
若是说朱标继承了朱元璋的文治,那么这三位藩王就完全继承了朱元璋的打仗本领。
“三叔,熺弟若是愿意的话,自然是可以的。”朱雄英不是傻子,他能听出来三叔朱棡这番话中的咸淡,很明显带着一丝锋芒。
而这丝锋芒,很大概率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三叔不敢,那么基本上就是冲着老师来的。
至于为何针对老师,朱雄英也能想到最近所发生的那件事情,也就是魏国公徐达的女儿徐妙锦,已经被皇爷爷许配给了老师叶煊。
本来,四叔朱棣追求徐妙锦很久了,可徐达大将军始终不同意。
这件事情,可能四叔并没有太过不满,也许心中不舒服,但也不会为了这点事情在这种场合,说出来什么不妥的话,可三叔朱棡就不同了,自己这位叔叔,很厉害。
“哦?可以吗,本王记得,雄英的这位老师,今年似乎才十六岁吧?”
“呵呵,十六岁,读了多少书,看过多少经?有资格教导皇长孙么?”
晋王朱棡语气平淡,此话锋芒毕露,已经没有任何掩饰了,就是在针对叶煊!
热闹的文华殿,此刻稍微寂静了许多,文武百官和各地藩王们纷纷脸色微顿,各自心中思绪涌动。
文官们,绝大部分人心中不由得冷笑,已经准备看接下来的好戏了,叶煊在朝堂上得罪了这么多人,仗着有陛下的庇护,天不怕地不怕谁都不放在眼里。
现在碰到硬茬子了吧?
一位藩王,而且还是晋王朱棡!
面对这种情况,陛下还能护着你?谁不知道陛下把亲情看的比谁都重要?
大多数文官,已经准备看叶煊被欺凌的好戏了,至少如范敏、滕毅、徐恢等寥寥数名和叶煊熟悉的官员,此刻心中不由得担忧。
其中,徐恢更是心中复杂,之前贡院考场中,自己对于叶煊的药方提出了质疑,没想到后来却引出来这么多事情,甚至让薛祥等人把脏水泼到了叶煊的身上。
还有,那天夜里工部尚书薛祥亲自来见自己,和自己说了叶煊能治疗肺痨病的事情,让他进宫去和陛下提,原来就是准备利用他,害死叶煊,同时也害死侯爷!
这群人,心思太过恶毒了!
后来侯爷重病,大理寺审理这个案子的时候,他其实当时一直在想办法帮助叶煊,可没想到叶煊独自一人,短短几句话就说的所有人哑口无言,更是证明了自己的清白,自己到现在还没有寻找到机会和叶煊私下里见一面,感谢对方。
现在见到叶煊有难,徐恢很想出面帮助叶煊说两句话,起码自己也是当朝的户部侍郎啊,他刚想起身,就被身边的范敏给按住了。
“你参与到进去,反倒是给叶煊招惹了麻烦。”
范敏压低声音道。
徐恢闻言脸色怔了怔,是啊,自己这点政治头脑和官场的智慧,和叶煊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人家能用得着自己帮忙吗?
“棡弟,今日是雄英的皇太孙册封大典,宫宴场合,为何要说这种事情?”
朱元璋
始终默不作声,这时太子朱标坐不住了,立刻言道。
同时,坐于朱元璋身侧的马皇后,也没有看着不管,温和声音响起,“好了,叶煊是雄英的老师,这是我和陛下共同挑选的,棡儿,你还不认可你父皇的眼光不同?”
“叶煊是个大才,我希望你们对他尊敬些。”
太子和皇后共同出面说话,这份量已经够重了,若是说单单是晋王朱棡一人,可能也就迫于压力闭上嘴巴了,可这时秦王朱慡忍不住道:
“大哥,母后,棡弟也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吧,只是觉得叶煊年龄小,担心其能不能教导雄英而已。”
“我也觉得,叶煊年纪轻轻,太过稚嫩了,恐怕教不好雄英。”
秦王朱慡、晋王朱棡,两位在当今大明朝很有影响力的藩王同时针对叶煊,这让整个宴会彻底静了许多,很多人都能隐隐看出来今日这事的原委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们有的偷偷将目光瞥向了燕王朱棣。
那意思很明显。
徐妙锦的婚事是皇帝许诺的。
你朱棣追求不上,不怪自己,反而怪上叶煊了?
把这种无名怒火,迁怒到叶煊身上了?
这也太不讲道理了吧,你们朱家的人都是这么不讲道理的?
燕王朱棣准备说什么,但想了想还是闭上了嘴,他其实觉得自己很无辜,虽然这件事情让他心中有些不舒服,但他绝对犯不上因为此事彻底得罪叶煊。
因为他能看出来,叶煊未来在朝廷中的地位,那是真正的三代天子臂膀,而自己呢?等到父皇百年之后,自己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藩王而已。
二哥和三哥为自己出头,这让朱棣心中很郁闷,你们两个无法无天肆无忌惮惯了,可也要想想我的想法啊,从我的角度来看看,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啊。
就在马皇后、朱标还准备继续说什么的时候,叶煊走了出来,他心平气和的看着秦王朱慡和晋王朱棡道:
“两位藩王此番怀疑我的能力,恐怕不仅仅是怀疑这么简单吧?是想为某位藩王出头?”
叶煊简单的一句话,让两位脸色微变,秦王朱慡彻底坐不住了,语气发冷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说破了两位心中的想法而已,亦或者说两位心中之事,谁都能看出来,诸位也能看得明白。”
面对两位藩王。
叶煊没有丝毫畏惧,其他人或许还能有些顾忌,毕竟这可是手握一定兵权的藩王,同时在当今皇帝朱元璋心中的地位又格外重要,但叶煊却没有这种想法。
朱元璋确实看重自己的子嗣。
但这里他需要对比朱标和朱雄英,其余的子嗣重要,还是皇位的传承重要?藩王的问题朱元璋也是能看出来的,那么有意思的地方就来了。
未来,譬如西汉针对藩王的事情,朱元璋不可能不会发现,其实这种问题朱元璋已经预感到了,但由于他太重视亲情,所以刻意没有理会管这些东西。
而他叶煊,现在是皇长孙朱雄英的老师。
若是他面对藩王的咄咄相逼,畏惧了。
那岂不是,朱雄英未来也会如此?
老师都这样了,那么学生呢?
这个时候,他绝对不能表现出丝毫的退让或者是畏惧,这样或许可以让朱元璋暂时满意,但未来绝对不会让朱元璋满意的;而现在面对两位藩王,自己强势回怼,可能这个时候朱元璋确实心里不舒服,但他未来是绝对赞同自己此时的做法的。
“好,好,好。”
秦王朱慡冷冷的注视着叶煊,良久后道:“本王不得不承认,确实是为了给四弟出头,才特意针对的你。”
“但,那又如何?”
“本王是藩王,天潢贵胄!你有何资格这般对本王说话?本王难道质疑你的能力,有错?”
本身朱慡也是打过仗,在边塞更是久经战事,磨砺出了铁血的性格,他直接果断的承认了这件事情,然后以自己的藩王之势压迫叶煊。
叶煊没有丝毫退让道:“那臣倒是也有话想问问秦王了。”
“秦王质疑臣的能力,臣也想质疑一下,秦王的能力。”
“这些年来,秦王在当地,可按照陛下要求,合格的担任一位藩王了?”
随着叶煊的声音响起,诸多大臣尽皆脸色微变,谁不知道秦王朱慡的性格,这堪称是一个魔头了,他做了太多不法之事了,只是陛下一味的容忍。
而大臣们,也根本不敢提及这件事情,生怕触及陛下的眉头,以及得罪秦王。
现在,叶煊居然敢明目张胆的提出来?
还真的是年轻气盛啊,不怕死!
这下子得罪了秦王朱慡,这位秦王可不是个善茬,其不但拥有一定的军权,同时还是大明朝皇室的二皇子,先天拥有极高的皇室威望,这相当于叶煊把整个大明朝皇室集体给得罪了,也得罪了藩王集体!
还有,最
重要的是陛下,陛下对于藩王很是容忍纵容,叶煊公然提出来这件事情,陛下若是从此不再庇护叶煊,那么叶煊不就是一个死字?
有臣子,暗中偷偷的看着朱元璋的表情,发现此刻朱元璋沉默不语,正静静的看着此时所发生的一幕幕,他的表情平静,看不出来任何情绪。
谁也不知道,这位帝王此刻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叶煊,你...”秦王朱慡这个时候闻言,脸色一变,这个小子,到底是怎么敢的?
在这种场合,提起这种事情,他自然不怕自己的诸多行为让其他人知晓,但在这种场合,他无异是在丢人!
可叶煊却不管不顾,正视朱慡,淡声道:
“据民间传闻,秦王殿下幼年聪慧,严毅英武,可谓是皇子中的楷模,受人尊敬,受百姓爱戴。”
“但殿下成年后,却多行恶事,荒唐无度!”
叶煊每说一句话,朱慡的脸色都难看几分,他被气的身躯发抖,怒目圆睁的看着朱慡。
“洪武十一年五月,陛下赐秦王殿下玺书说:‘关内百姓,自元朝失政以来,不胜疲惫。如今他平定天下,又有运粮纳税之劳,百姓仍未休养生息。他到藩地之后,如果宫殿已完工,就暂且将其他不重要的事务全部停止吧。’,此事整个天下尽知,可你呢?却根本不听陛下之言,认为自己是二皇子,认为有着陛下的宠溺,肆无忌惮无法无天,根本不以为然,在宫中大兴土木工事、劳民伤财,不从父命!”
说到这里,叶煊声音忽然高了几分道:
“秦王殿下曾经在封地连年命令关内军民人等收买金银,军民陷入困窘,以至于卖儿鬻女,但殿下却下令对三百多余来王府求饶的百姓大打出手,当场杀死老人一名,捉拿了近百人!”
“陛下千方百计安顿抚恤土番十八族人民,可秦王殿下出征时,却将其中孕妇搜捉入府,使人夫妇生离。”
“殿下出征西番,掳走一百五十名幼女,又将一百五十五名幼男阉割,许多被阉割的男童由于恢复不好而导致死亡!”
“殿下除了在王府大兴土木外,更是役使军民在宫中建起亭台池塘取乐,与次妃邓氏在其中折磨宫人取乐,被陛下斥责为‘不晓人事,蠢如禽兽’;殿下宠爱次妃邓氏,而将正妃王氏软禁于别处,每天只是用差劲的器皿装一些不新鲜的食物水果去给她食用,为了讨好邓氏,专门派人沿海布政司收买珠翠,使百姓家破人亡,又曾派人制作皇后的服饰给邓氏穿,同时又将自己房中的床做成五爪龙床。五爪龙乃天子专用,故陛下在得知此事后一边斥责秦王“僭分无礼,罪莫大焉”,一边又将邓氏赐死。”
“殿下以为我说到这里,就结束了吗?”
叶煊言之凿凿,目光火热,根本不惧怕眼前的这位声名赫赫的秦王,继续言道:
“殿下更是在宫中常滥用私刑,割去宫人的舌头,将宫人埋于雪中冻死、绑在树上饿死、用火烧死等,秦王府内的罪人,按律应解赴京城治罪。但是殿下害怕这些人到了南京之后,会泄露自己在封地胡作非为的事实,竟然将这些人全部灭口!”
“秦王殿下,我所说的这些事情,可是事实?殿下可敢承认?”
“殿下质疑我是否有教导皇太孙的能力,那臣此时质疑殿下是否肩负起了担任藩王的责任?是否按照陛下的要求,当一位合格的藩王了?”
几番话语落下,整个文华殿内彻底寂静了下来,连那歌曲声都听了,文武百官和各地藩王放下了手中的碗筷,皆注视着此时殿内中心的叶煊和秦王。
叶煊,这是真的不怕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