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洗尘不洗心(九)
顾不全没心没绪地回到洗尘茶庄前,发现这里多了一个女子,王马氏。>新^完=本??神`§站/1| ¨3已d[发?=布~¨最&&]新t章°¥节·1?
“各位好心的大爷们,可有见到过我夫王泽生?他来京城六年了,至今没有回家。”
王马氏逢人便问,拿着王泽生写的家书,一遍遍地述说着她的不幸遭遇, 有人陪着唏嘘感叹,亦有人掏出几个铜板子让王马氏去买些吃喝。
她不再满城瞎逛,就在茶庄拐角处的屋檐下铺了张破草席,卷了卷破褥子,就这么住下来了。
大约是觉得这里读书人多,寻到王泽生的希望大一些吧。
“一封错字连篇的家书, 就不要拿出来丢人现眼了。”
读书人大多有同理之心,唯有那位爱说怪话的书生又开始阴阳怪气地膈应人。
王马氏气发愤不过, 说道:“见过的人都说我夫的字写得好, 书信也颇有文采,哪里有错字?”
那书生一手指在信上。
“见字如面,写成了见字茹面。这么简单的字都写错,还想科考榜上有名?做什么千秋大梦?王泽生或者有点自知之明,明知考不中又没脸回家面对父老乡亲,自己在哪个犄角旮旯窝起来羞于见人了。”
那王马氏闻言反倒不生气了,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只因我公爹名字里带个如字,我夫孝顺,特意避过了,凡有此字皆换做带草头的茹字,既是家书,自家人明白便是。”
顾不全瞪大了眼睛,信中的如字果然都被茹字替代,不禁感叹读书人的规矩还真多。若是换做她,师父叫顾全, 她叫顾不全,岂不是犯了师父名讳?
那书生被王马氏那么一说,面子上挂不住了,讪讪地走了。!精\武+小·说/网_ *追·最-新/章′节~
尚书今日未到,书生们也都纷纷收拾起笔墨纸砚,相约明日再一同前来守候,王马氏亦失望地离去。
剩下一个顾不全兀自等到抚琴女子收琴,茶小二出来关门。
她绕到茶庄后面,这里有个小门,但门从里头锁上了,试了几次根本推不开。
“怎么办、怎么办?”
陈楚之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把顾不全急得团团转,有一种贪图一根麻绳蚀头牛的感觉,而且麻绳也未执到手。
忽地,小门开了一条缝,一位绿衣女子从从门缝里挤了出来,门又迅速被从里面锁上了。
那绿衣女子东张西望了一会儿,而后急步奔走。
顾不全认得,那是在洗尘茶庄门前抚琴的女子。
“鬼鬼祟祟的, 做甚?”顾不全立即警觉起来。
悄然紧跟其后, 却是一路直奔城外。
“落雁坡?”顾不全的心怦怦乱跳。
天快黑了,她一个女子跑到落雁坡来, 有何贵干?
只见福家茶树边,一个新起的坟头前,一个男子跪在地上抚碑恸哭。
顾不全记起,福家四口就葬于此,京兆府衙为了省事,也将那男尸丢弃在这里,还是落雁坡的里正看不过眼,好心将他埋了,因不知名姓,也未立碑。
抚琴女子烧了纸,对男子宽慰道:“既已找到令兄,如今他已入土为安,你心也可安了,节哀顺变吧。”
“节哀,但我绝不会顺变。?k~s¨j/x¢s!.,c′o*m*”男子冷声道,“我兄长是进京赶考的,不是来送命的,况且,他死得这么惨,皮包骨头,看着就是被活活饿死的。此仇不报,我岂能善罢干休?”
“仇,自然是要报的。”抚琴女子拍了拍男子的肩头。
“洗尘茶庄的前厅二十个茶座,雅间三间,内室一间,后院共有大大小小的屋子十二间,住有五位受助的书生,其余暂未发现,也无任何破绽。”
“另外,沈白并不住在茶庄里,于南城另有一间豪宅居住,我也潜入查过,同样未见破绽。”
男子抬起头来,说道:“没有发现破绽,并不等于没有破绽。”
“我也知道洗尘茶庄有鬼,但我在那里抚琴两日,若有什么破绽还未查出,也只能等待时机继续察看了。南城那边,你自己也多费心再去查一查。”
“嗯。这是我的私事,让你这么帮我,叫我十分过意不去。”
“你别这么说,你我一起出生入死这么多年,早就是亲人了,你的兄长亦是我的兄长,你的仇亦是我的仇。你放心,此仇不报,绝不罢休。
“那我就在此谢过了。”男子缓缓转过身来,朝着女子深揖一礼。
顾不全乍一见之下,吃了一惊。
“是他?”
顾不全一眼就认出,那个男子分明就是在面摊抢了她的画,又追问无名男尸下落的陌生人。
从他悲痛欲绝的样子以及他与抚琴女子的言谈之中,不难听出来,无名男尸是他的亲大哥,且是数年前进京赶考来的,也不知道这其间出了什么差,竟落得如此凄惨的结局,无怪乎男子如此意难平。
抚琴的女子显然是为了查清无名男尸的死因,而进入洗尘茶庄的。
那她岂不是知道陈楚之的下落?
正当顾不全兴奋地想上前去探问的时候,忽地背后一只大手捂住了她的嘴,另一手将她刚刚站起的身子硬摁了下去。
“小白,你一个人留在洗尘茶庄,一定要加倍小心,千万不能有任何差错,否则我死都不能原谅自己。”
男子拉着女子的手说道。
“放心吧小黑,我会小心的,你自己也要小心。”
女子轻声说着,却又很明显将自己的手从男子的手中挣了出来。
男子有些不悦,又急切说道:“小白你醒醒,尊上的心中根本不会有你的。”
“他心中有没有我不重要,我心里有他就行。”女子冷声道。
男子未再说话,两人在坟前磕过响头,双双离去。
顾不全是眼睁睁等到看不见他们的身影,方才从背后那人手下挣扎出来。
“你到底想做甚?”她没有回头,气恼地质问。
打那只手掌捂住她的嘴开始,她就知道,是凌岸。
“小黑、小白,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这名字。”凌岸不回答顾不全的质问,自顾自地嘟囔。
“小黑小白?”
顾不全猛然间想起枫叶镇的理命钱庄,“难道他们是黑白无常?”
在枫叶镇,这一男一女不是以黑白无常的面目,就是以老翁老妪的形态示人,而他们的真面目竟也是这般年轻俊秀,且那白无常还弹奏一手好琴,倒教人万万意想不到。
而凌岸却一脸疑惑,“黑白无常,我认识他们吗?”
在他的记忆中没有枫叶镇,更没有理命钱庄,对黑白无常一无所知,但他们的气息却是印在脑子里的,熟悉得呼之欲出。
呼之欲出,又出不来!
“你不识得,傻蛋识得。傻蛋与他们交过手。”
顾不全白了他一眼,说道,“那无名男尸是小黑的兄长,那小白是洗尘茶庄的抚琴女,他们如此断定洗尘茶庄有问题,你为何不让我问问他们陈大哥的下落?”
那两人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落雁坡上,顾不全愈发觉得懊恼,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待到明日,抚琴女又如何肯轻易答她?
凌岸不回答,反问:“陈大哥,何许人也?”
顾不全看着凌岸的脸,半晌没有说话,心中盘算好了,回到城中,果断与他分道扬镳。
他真的真的不是傻蛋矣。
“不管怎样,无名男尸,总算是入土为安了。”
再看那墓碑,却是一片空白,他依然是无名无姓。
“这兄弟是怎么当的,也不给他兄长刻个名字。”顾不全嘟囔道。
等一等,墓碑刻字?
顾不全忽然有了一个好主意,明日必定要进入洗尘茶庄。
凌岸看着她的眼珠子骨碌碌的转悠,心底里似乎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但大脑中仍然是一片空白。
落雁坡上,黑白无常居高临下,冷冷地望着凌岸与顾不全。
“还以为自己是大聪明,殊不知以她的三脚猫功夫,怎么可能跟得上我白妹的脚步?”黑无常道。
白无常没有说话,嘴角浮起一抹冷笑。
(第一百零七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