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妄顷笑了,很伤!
如果可以,他也愿意紧握他的双手,一辈子不分开。
“主子,将军的尸首在哪儿?”钟离春面无表情。
两人恨了一辈子,然而此刻生命燃尽,才翻然悔悟!
“我已经将他火化了,骨灰在将军府,是我对不起他,我愿意厚葬他!”萧妄顷似劝慰,但是也少不了凛然之姿。
钟离春沉默了半晌,缓缓摇头笑着:“不用,谢谢主子的好意!”
沉默了片刻。
“我以前错过太多,以为我是他的负担,如今我想要把错弥补过来,明天想带着他周游天下,去看我们想看的风景,我想再也没有谁可以反对了吧!”
钟离春缓缓笑着。
这天下,再也没有谁可以阻止他们了……
一切等待一个心安……
这一个梦,终于要实现了吧。
只是,为什么会这么晚才觉悟呢?
萧妄顷思忖片刻,“也好,我给你准备两千两白银,希望你能看得开!”
钟离春笑着,退了出去,没有悲伤,没有恨意,仿佛所有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的梦将要实现!
世间繁芜于他终是尘土……
这一次,没有人能阻止他们了,这一场爱,必须要用死来成全!
“兰泽,累了吗?”萧妄顷轻声问道。
“不累,就是头有点疼,我忘记了很多东西,可是很多东西又会想起来,你说,我会不会把你忘记啊?”
“不会,我会替你记着,你想忘记都难!”停顿了一下,萧妄顷仿佛争取意见,“兰泽啊,你想不想离开,如果你想离开的话,我放你走!”
“我去哪儿?”念兰泽狐疑,“我已经无家可归了!”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你一个家,如果你想要去找萧季末,我也可以送你走,只是,你要好好的,开心的活着。”
“我为什么要走?我从来没想过要走,还是你觉得我打扰了你与林小姐?”
“兰泽,我可以为了你终生不娶,一辈子陪着你,只是,我只想看你开心,只要你开心,我做什么都可以……”
“谢谢!”念兰泽说道,然后很疲倦的眨着眼睛。
他还不想睡,一觉睡醒了,他会忘记很多事。可是他还是睡过去。
睡醒了,一切是梦,梦了了,寂了了!
第二天,他努力的将自己做过的事刻在木板上!
——庆历四年五月,萧妄顷闯进他的房间,走进他的世界。
——公元一百四年六月,他陪他看一场烟花,他许他一场烟花。
——公元一百四年七月,他离家出走,赢了人生中第一场胜仗。
——八月,他陪他摘橘子。
——九月:他陪他赢得了第二场战役,他病了一个冬。
……
……
桌子上,刻的密密麻麻的,都是他们发生过的事。
结成疤,万年万世!
萧妄顷晚上回来,看着桌子上念兰泽刻着他们发生过的点点滴滴,抚摸了片刻,泪水悄无声息的滑了下来,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
念兰泽为了不忘记,几乎每天都要摸一遍,渐渐的养成了习惯。
因而,他没有忘记太多。也无法忘记太多。
过了些时日,他也渐渐的明了,他似乎回到以前,什么都没有忘记,忘了的,全部都记了起来。
就像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沉醉万年未醒!
一日,萧妄顷扶着念兰泽出去走走,念兰泽的脚已经好得差不多,虽然一瘸一拐,可是风采依旧。
林琦罗就这样看着,恨的牙痒痒,念兰泽就在她的面前,仅仅几步远,可是却很遥远,一不留神,就会乘风归去。
为什么他不乘风归去呢?
这样的人,不属于俗世,可是却偏偏生在红尘中?
萧妄顷仿佛注意到了林琦罗,冲着她蛊惑的一笑。
念兰泽还在认真的走着自己的路,他看不见!
如果他能看得见,看得见林琦罗对他的注视,以他的善良,以他的原则,他一定再次离去。
他要留下他,留在自己的身边。
“兰泽,你先坐下,歇一歇,我去端点吃的来,这么久,你也饿了吧?”
萧妄顷示意乌苏,乌苏冷酷的眸子深似海,他知道萧妄顷让他保护好念兰泽,他是军人,只有服从。
念兰泽扶着石桌坐了下来,没有说话,点了点头,摸到了茶壶,倒了两杯水,往身边轻轻的推了过去。
“乌苏将军,坐!”
念兰泽对谁都是礼貌的,他的礼貌是与生俱来的,儒雅,娟秀。
似暖阳下的雪,温暖而宜化,温和中是清冷,清冷下带着温柔!
一不留神就化了,只是开了一瞬间。
乌苏忽然觉得萧妄顷一直说念兰泽是一朵开在阳光下的昙花是多么的真切。
他的世界只有黑暗,可是能给别人带来光明,眼睛那么漂亮,却是什么也看不见。
“坐吧!”念兰泽温柔的笑道:“不用拘束!”
尽管念兰泽看不见,乌苏对他一如既往的尊敬,抱拳行礼,道:“谢谢!”
在念兰泽身边坐了下来,念兰泽虽不是女子,却是比女子多了几分奇丽!
倘若他是女儿之身,那么天底下能配的起他的恐怕也寥寥无几。
萧妄顷冲着林琦罗尴尬的一笑,回首看了念兰泽一眼,眼里尽是温柔。
林琦罗叹道,像是悲哀,也像是慰叹:“他是男儿之身,不能替你生儿育女!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难道希望自己后继无人吗?”
萧妄顷温柔的看了念兰泽一眼,看向林琦罗的眼睛里多了几分随意与愧疚。
时光缱绻,笑意清浅!
“皇家宗族有那么多王孙贵族,我怎会后继无人,倘若为了他,我断子绝孙也认了!”
“真是不可理喻,他是男子,纵然有着倾国之姿,有着倾世之才,他也是个男子,你们有悖伦理,于天不容!”
“我从来不信天,我只相信他!以前我被蒙蔽了双眼,不信他,伤害他,现在,我只能信他。”
“你就不怕他利用你,别忘了萧季末与他可算是青梅竹马?”
“只要他能在我的身边,能被利用,只要对他有用,我都不在乎。”
萧妄顷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念兰泽:“你走吧,我会安排把你送回京都,这一生,是我欠你的。”
“你别说你要用来生弥补?”林琦罗调笑,“别一句欠,我就会原谅你!”
“来生,我也弥补不了你!”
萧妄顷忧叹,林琦罗瞪大了双眼。
世人总喜欢用来生做谎言……然,他的来世,他的谎言,也只说给一个人听……
“来生,我还要陪着他,生生世世陪着他,所以,欠你的,我还不了,也无法还。”
“为什么?”
为什么非要她走呢?不在乎,只是静静的陪着不可以吗?
风声吹过,风干了一滴泪……悄然无息,吹落尘土!
“因为你在这里,我怕会给兰泽心理负担,我要他开心的过每一天!”
“那我呢?”
“对不起!”
对不起,你爱上我。
对不起,我只能为了他负了天下人。
对不起,我的生生世世只能给一人。
英雄总被声名累…!
念兰泽只是被他一人所累,能给的,他都要给他!不能给的,也要给。
这就如萧妄顷的爱,霸道炙热!
“忘记我吧!”这是萧妄顷对林绮萝说的。
只有忘记他,唯独忘记他。
“呵呵!”林绮萝冷笑了一声,“不可能,你们是不可能的!我会看你回来找我的!”
“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你何苦这么执着?”
“我不是执着,你们是绝对不可能的,而我也知道,你这辈子要娶的永远都是我林绮萝,而不是他念兰泽。所以,我会等着,等着我们成婚的那一刻!”
林绮萝狂笑,笑完之后,就癫狂的离去。
正如她做人一般,得不得的,就去抢,抢不到的,就毁掉。
而萧妄顷能娶得只有她一人,无论他心里的那个人是谁?
他能娶的,唯独会娶的,只有她一人。
萧妄顷端了一盘晶莹剔透的葡萄,水珠还在停留,欲显玲珑润泽。
“兰泽,来吃吃,我洗了很久的啊?”
萧妄顷当作献宝似的,将一盘晶莹的葡萄递到念兰泽的面前,绕到他的耳后,轻声道:“要不要我喂你?”
念兰泽的脸太容易红了,顿时就红了,乌苏在这里,他不能吼他,至少在下属面前给他留点面子。
“我有手有脚!”
萧妄顷自觉地没趣,念兰泽也实在太不给他面子了。
念兰泽摸到一颗,微微偏过头,看向萧妄顷的方向,疑惑道:“就这么几个葡萄,你就洗了那么长时间?”
“七公子,你十指不沾阳春水,你都不知道那葡萄多难洗,万一你吃坏了肚子,我真是万死莫辞了!”
“你莫当我是瞎子就好欺负?你这么长时间就洗了这么几个葡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兰泽啊,你是不是想我了啊,要不然怎么会觉得时间长呢?”
“萧妄顷!”
“在!”
“你是不是去找林小姐了?”
萧妄顷苦笑,什么都瞒不过念兰泽,邪魅的一笑,“怎么?你吃醋了?”
“我在说正事呢?”念兰泽低喝一声。
“兰泽,赶紧吃吧,要不然我就白洗了!”
“你把她怎么样了?”
“我能把她怎么样啊?”萧妄顷坏坏的凑近念兰泽:“你放心,自从与你在一起,我就没有碰过女人了,连男人都没有碰过!”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说的是……”
“我让她走了!”萧妄顷只得承认!
他逃不过念兰泽的眼睛,就如他所说,他看人不用眼睛而是心,只用心看人。
“为什么?”
萧妄顷没说话,只是坚定了拉起念兰泽的手,温柔而霸道。
良久,
萧妄顷打破这沉寂:“不要自责,我只要你开心地活着!”
念兰泽的手微微的轻颤,许久,他没有说话。
指尖冰冷一片……
“值得吗?”
“值得!”
萧妄顷无比坚定,这一辈子值得,下一辈子也值得。
念兰泽因他所累,他欠他的实在是太多,还不清,还不了!
萧妄顷带着念兰泽去了那一片昙花地,是他亲手扎的。
上一次弄坏了,这一次他又重新扎了一次!
正逢夏秋季,是昙花开放的季节,他不能陪他去南方看花开,只得在极北苦寒之地亲手扎了昙花。
他对他,从来都是用情极深!
“兰泽?”他唤。
念兰泽微微的缓过神来:“你难道就不怕我留在你的身边是为了利用你?”
萧妄顷完美的一笑:“如果有用,你就利用吧,萧妄顷不在乎,只要你还在我的身边!”
只要你还在我身边,我就什么也不怕。
不怕利用,不怕背叛。
因为害怕你的背叛,害怕你的利用,我已经伤你伤得那么深!
这一次,我不想伤你,所以我不怕。
只要,
你还能温柔的笑!
念兰泽坐在花丛中,白衫与花相映,将头埋在膝间,双手抱着膝。
听不到声音,萧妄顷微微的将念兰泽的头擡起一点,他看见他眼眶湿润。
念兰泽从来都是坚强的,不会哭,只会温柔的笑。
如今,他看见他无声的泪落千行!
他轻轻的将念兰泽的头靠在自己的怀里,温柔似水的一笑:兰泽,我给你一个家!
念兰泽没有说话,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句话意味着什么。
可是真的很难,他很怕,很心慌,这样的一个世事怎么容得下他们的倾世之恋?
倘若从一开始不相见,如今便不会这么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