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旻 作品

第72章 动摇

门铃响起的时候江景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季殊容这才出去几分钟,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正疑惑,门铃又响了几声。

江景搁下手中的笔,脚尖勾起拖鞋往门边走。

咔哒一声,江景推开门,看见来人的时候明显一愣。

许久不见的江政站在门外,黑着脸瞪他:“怎么,还不想让我进去?”

江景张了张嘴,下意识看向他身后的季殊容。

季殊容一脸无辜地耸肩,表示自己也很意外。

江景:“……”

就这样,江政满心复杂地进了屋。

他走到沙发边,把袋子放下。

他不知道江景爱吃什么,只好每样都买了一份,心想这次来一定要跟儿子好好谈一谈,以后大休能不能回家住。

来的时候江政踌躇满志,现在只想叹气。

他看见桌上还没来得及收拾的水杯,两个情侣款的玻璃杯放在一起,怎么看怎么刺眼。

江政抿唇擡起眼,看向正收拾沙发的江景。

父子俩隔着几步远的距离,相对无言。

江景住院那会,江政还给他找来了一个心理医生,话没说几句就被江景赶出来,当时江景说了这么一句:“我就是同性恋,这辈子改不了了,你要是接受不了就再生个儿子。”

江政当然不可能再生个儿子。他想了很多,却始终想不明白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小时候还经常追着女同学打闹的江景怎么就突然喜欢上了男人。

这半年来两人的关系有所缓和,说不上亲近,但也没之前那么剑拔弩张。

江景或许是长大了,不再故意忽视他的电话,接起来说不了几句就会陷入沉默。再后来江政也不怎么打了。

过年那阵江景在家住了两天,江政好不容易逮着机会,总是有意无意试探他。江景不像之前那样跳着脚跟他犟嘴,只会不露声色地扯开话题,好像什么都不往心里去。

他看得出江景的变化,也能看到他手腕上从未摘下来的手链。吃年夜饭的时候江景看了眼手机,脸上忽地绽出笑容。是那种真正开心的笑。

江政借着拿纸巾的动作往旁边瞥了眼,看见屏幕上季殊容的照片。

那个时候他才真正意识到,江景真的很喜欢那个男人,也唯独肯在那个男人面前丢了伪装。

收起手机之后,江景脸上又恢复了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也许是年纪大了,也许是何燕每天在他耳边的软磨硬泡起了作用,总之在看到江景垂下嘴角的那一刻,江政的心倏地软了一角。

何燕说:“只要孩子能开心幸福,对方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有时候也会想,如果江景真的铁了心要跟那个男人过下去,他又能怎么办呢。等江景再大一点,逐渐远离他的视线,他还能那样强硬地把江景拽回家,勃然大怒地给他一巴掌吗?

江政深吸一口气,别开视线看向季殊容:“什么时候回来的?”

季殊容说:“昨天。”

“……”

昨天回来,今天就从他儿子家里出来了。

江政眉心一皱,正想说点什么,见江景突然前挪了一步。

江景以一种保护的姿势站在季殊容面前,对江政说:“要不坐下说?”

江政看着这两人,忽然连发火的欲望都没了。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沉着脸摆摆手:“算了,我不说了。”

他走到门边,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江景说:“我送你吧。”

以往他来,江景都是无动于衷地看着他走,送他出门还是第一次。江政抿紧唇,心里一阵五味杂陈。

楼梯不算很长,两人一前一后,始终隔着一个台阶的距离。

快走到楼下的时候,江政顿住脚步,头也不回地问:“他住在这里?”

“嗯。”

江政脸色又差了几分,攥着扶手说:“我要是不同意呢?”

江景很轻地笑了一声:“这是我的房子。”所以他想让谁住就让谁住。

江政默了一瞬,声音带了火气:“他真就那么好?”

“当然。”江景说,“好到我想跟他过一辈子。”

“……”江政气结,擡手狠狠地锤了一下扶手,一言不发地走了。

江景在楼下站了好一会,看见车缓缓驶离小区才转身上楼。

他走了没几步,看见上方多了个人影。

季殊容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下来,悄无声息地站在楼梯拐角。

“走了?”季殊容看着他问。

江景两步迈上去,站在他

季殊容又打量他几眼,见他面色如常,这才放下心。

江景抓住他垂在身侧的手,问:“你跟下来做什么?”

季殊容笑了下:“这不还没把九月接回来嘛,就顺便下来了。”

明明就是担心他,还不承认。江景环顾左右没看见别人,踮起脚飞快地亲了下季殊容的嘴角,小声说:“我爸的态度比之前好多了,说不定以后就……”

他看着季殊容的眼睛,剩下的话不用说两人都明白。

时间会改变一切,再硬的石头都会被滴穿,更何况是江政本就动摇的心。

九月跟已经长大的猫崽们终于回了熟悉的家,一进门就开始撒欢,围着江景直叫唤。

九月胖了一大圈,季殊容第一眼见它简直都不敢信,还以为它又怀了孩子。

江景抱着九月摸来摸去,嘴里念叨着:“想我了没,胖九月,别挠我,说的就是你,别叫九月了,叫胖月吧,哎呀,别蹭别蹭,你掉了好多毛……”

季殊容早就把猫窝收拾干净,抱着猫一个个放进去,对江景说:“这猫窝小了,九月自己躺着都不够,得再买几个大的。”

江景蹲在地上捏捏九月的耳朵,说:“听见没,说你呢。”

九月一脸幽怨地瞪他。

“这四个取名字了吗?”季殊容问。

“取了。”

刚出生那会被季殊容嫌弃丑的猫崽,现在长得十分可爱,四双大眼睛在两人之间滴溜溜地打转。

江景挨个介绍它们:“这个叫平平,脾气最温顺,但是粘人,这个叫安安,最喜欢玩猫玩具,这个叫健健,猫如其名,最不消停,这个叫康康,睡觉居然打呼。”

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季殊容抚摸九月的手指顿了下,片刻后开口说:“好听。”

两人逗猫逗了好一阵,又一起在网上挑了几个猫窝和猫玩具。

眼见一个半小时就这么不知不觉地过去,季殊容推了推赖在猫窝不走的江景:“该回去写作业了。”

江景“噢”了一声,上刑场似的拖着步子挪到书桌。

季殊容揉揉他的头,说:“认真学习,不会的问我,我在这陪你。”

他随手从书架里抽了本作文书,坐在阳台上漫不经心地看。

鉴于又要返校,之后整整两个周没办法回家,江景咬着笔挣扎良久,最终下定决心:“要不我申请走读吧,这样就可以每天回家,你去接我,怎么样?”

他满怀期待地看着季殊容,结果对方只是淡淡地瞥他一眼,说:“不怎么样。”

江景:“?”

季殊容合上书,一条腿撑着,一条腿随意晃下来,相当悠闲地对他说:“在学校住着就行,安心准备高考,中午我去给你送饭。”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探监。

江景不满道:“那就只能吃饭的时候见面啊?一天二十四小时,午饭只有三十分钟。”

“不是还有手机嘛。”

“那也没法经常聊天啊,我一下课就想睡觉。”江景语气有些低落。

“谁让你经常聊天了?”季殊容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身旁,摸了摸他垂下去的脑袋:“走读的话你每天要起很早才能赶去上早读,这样比别人累,长期下来你可能吃不消。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高考,别让任何事任何人影响你,包括我。以后每天睡觉前我跟你视频,这样好不好?”

尽管心里一万个不愿意,江景还是在周日那天上午拖着行李箱乖乖回了学校。

他每晚一放学就往宿舍跑,拿着手机钻进阳台,待到熄灯才肯出来。

阳台隔音不好,舍友隐约听见他说“想你”之类的字眼,调侃道:“之前怎么没看出来,江哥你这么恋家?”

江景摸黑洗完漱,边往上铺爬边说:“还行吧,主要是家里人舍不得我,非让我跟他通话。”

他利索地脱完衣服,掀开被子钻进去。

其实也没什么事可聊,主要是季殊容问他答,从早饭晚饭吃了什么,到学习上有没有什么困难,再到想不想他……总之都是些日常小事,可两个人就是能说上很久。

江景每次挂电话都意犹未尽,想说点过分的话又怕舍友听见,只敢悄无声息地藏在被窝里打字。

江景:今天浴室停水了,没法洗澡。

季殊容:正要去洗。

江景:让我看看.jpg

季殊容:真要看?

江景舔了下嘴角:比金子还真。

两秒后,屏幕上弹出一张照片。

季殊容只对着镜子拍了上半身,在医院住了半年,他的身材居然没有丝毫变化。

明明前一晚还搂在一起睡觉,现在见了照片,江景又是一阵脸红心跳。

还没等他平复,季殊容紧接着又发过来一句:下半身等你回来再看。

江景:……

某人明知道他不经撩,还故意说这么一句。

江大少爷决定报复回去。

于是他缩进被窝,整个人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点开相机,开启闪光灯,黑漆的被窝猛地闪起亮光。

另一侧的舍友可能被吓了一跳,说了句:“卧槽,你干什么呢?”

江景闷声说:“没事,被子里进了只蚊子。”

这个季节虽然暖和,但远没有夏天的高温,蚊子还不至于这时候出来蹦跶。舍友可能是困意上头,并没有察觉出不对劲。

江景把照片发过去,想了想又打了一行字。

江景:点[红心]我[红心]看[红心]涩[红心]图[红心]

作者有话说:

要等高考结束才能开车!不然起不来床多影响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