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旻 作品

第46章 我帮你

季殊容良久的沉默让江景嗅出一丝不对劲。

他瞄几眼季殊容,再瞄几眼手链,试探道:“你见过这玩意?”

季殊容没回答这个问题,兀自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应该是七岁那年。”江景露出回忆的神色,说:“当时我一个人在外面玩,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尖叫,还没回过神就看到有一个人拿着刀冲到我面前,我吓懵了,腿软到跑不动,千钧一发的时候有人握住刀刃,救了我。”

他接着说:“手链是那个人走之后我在地上发现的,当时就断了,修也修不好,就一直放在盒子里。”

“那个人让你别乱跑,等家长来接是不是?”季殊容说。

“哦对对对,他是这么说的。”江景恍然应道,接着脸上的表情缓缓凝固,整个人僵在原地。

季殊容收起手链,放在掌心端详一阵,轻声道:“这条手链我找了好久,还以为再也找不到了,没想到它在你这儿。”

“……”江景不由自主屏住呼吸,瞪大的眼里写满了难以置信,一字一顿地问道:“所以,当初救我的人是你?”

季殊容含笑点了下头,说:“应该是。”

江景目瞪口呆好一阵,膝盖处的疼都感觉不到了。当年令人心惊胆战的画面在脑海中浮现,梦中他怎么也追不上的少年终于停下脚步,因为记忆模糊而记不清的面容变得清晰。

后来持刀伤人的坏蛋被警察抓走,受害者被擡上担架,年幼的江景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笑容和煦的少年。他曾多次跑到那个无人敢去的案发现场,祈求能再次遇见那个人,可每次都是失望而归。

那声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谢谢被封在心底,成为他午夜梦回时永远的遗憾。

那时候的江景怎么也没想到,那个他心心念念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会在多年后奇迹般地出现在他身边,甚至成为了他的男朋友。

江景喉咙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住,不上不下地卡在中间,一开口就哑了嗓子:“原来是你……”

原来从一开始就是你。

原来我们早就见过。

季殊容看着他蒙上一层水雾的眸子,弯起嘴角笑道:“怎么还是跟当初一样爱哭鼻子?”

江景吸了下鼻子,难得没有反驳,瓮声瓮气道:“你手上的伤怎么样了?”当时流了那么多血,一定很疼。

季殊容伸手抚平他眉心的褶皱,说:“已经好了。”

“我才不信。”江景咕哝一句,突然抓住他的右手,想看一眼掌心。

季殊容下意识挣扎一下,见他不肯罢休的模样哑然失笑,无奈摊开手掌说:“就留下一道疤,没什么事。”

那是一道很长的疤,只不过颜色比较浅,凹凸不平地横亘整个掌心。十年前那个从天而降的少年,就是用这只手救下了他。

江景一瞬间就红了眼眶。

那些看似反常的细枝末节此刻也变得顺理成章。

难怪平常右手总是紧握,难怪调酒时惯用左手,难怪说自己不会弹钢琴……

江景忍着鼻酸,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吻了上去。

季殊容手指轻轻一缩,看着他乌黑的发顶,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小景。”

江景片刻后擡头,看着他的眼睛说:“你之前会弹钢琴,因为受伤才没办法继续弹,对吗?”

季殊容垂眸移开视线,笑了一下:“其实之前弹得也没多好。”

骗人。

弹得不好怎么会转学去三中读艺术。

江景抿紧唇,飞快地眨了两下眼。

“好了,真的没骗你。”季殊容上前一步把他抱进怀里,抚摸着他的后脑,柔声道:“都是过去的事了,要是早知道那个小朋友是你,我一定不会就那么走掉。”

如果知道未来会是这样,他一定会抱抱那时的江景,告诉他不要害怕,也不要愧疚,因为未来我们会再次相遇,那时候的我一定非常爱你。

江景趴在他肩上沉默了好一阵,擡起头说:“给我张纸。”

“嗯?”

“快点。”

江景后仰着头,努力不让鼻涕滑下来。

太丢人了,居然哭出了鼻涕泡。

季殊容忍俊不禁:“像个小兔子。”

“……”江景擦了擦鼻子,不满道:“不像。”

这一瞪眼就更像了。

季殊容指腹碰了碰他红红的眼眶,说:“睡前用冰块敷一敷,不然第二天就肿了。”

江景脑袋有些沉,百感交集的心勉强平复,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说:“你今晚还要走吗?”

季殊容挑眉:“舍不得我走?”

以江景这嘴硬的脾气,他原以为会得到否定的回答,没想到江景居然点了下头:“嗯。”

季殊容心里一动,忍不住俯身吻了他一下,蜻蜓点水一般。

江景欲求不满地看着他。

季殊容笑道:“等会,先给你找药。”

被这段插曲打断,差点忘了一开始是要找药。

季殊容又进了卧室,翻出一管药膏,还在保质期内。他半跪在地,用指腹涂抹着已经肿起来的淤青,目光从眼尾擡起:“疼吗?”

江景摇头:“不疼。”

不疼腿绷得那么紧。季殊容说:“骗人。”

江景瞥他一眼:“跟你学的。”

晚饭异常丰盛,季殊容把厨房里能吃的菜都做了一遍,江景在一旁打下手,忍不住问道:“做这么多吃得完吗?”

季殊容把最后一盘菜盛出来,说:“再不吃就全烂了。”

垃圾桶里塞满了腐烂的菜叶,都是他出差那段时间坏掉的。江景摸摸鼻子,小声辩解一句:“我那不是不会做嘛。”

季殊容端着盘子往外走:“没有怪你的意思,我会做就行了。”

江景翘起嘴角,跟他一人一碗米饭,边吃边聊。

“你手上的伤多久才好的?”江景问。

没多久,结疤之后就不疼了。”季殊容说:“你呢,有乖乖听话等家人接吗?”

江景扒了口米饭,眼也不擡地说:“等了,但是没人接,最后是警察把我送回去的。”

季殊容筷子一顿,想起他母亲很早就去世的事。

“以后不会这样了。”季殊容往他碗里夹了两块肉,说:“只要你想,无论你在哪我都会去接你。”

江景吃着肉,差点吃出眼泪来。

他感觉自己今天泪腺过分发达,季殊容随便一句话都能戳进他的心窝。

吃完饭两人在沙发上腻歪一会。起初是江景吃撑了死活不起来,季殊容本想把他拽起来运动运动,结果被他四肢并用地缠到沙发上。

沙发就那么点,闹起来不够折腾,江景趴在他的胸膛上,头发乱糟糟一团,嬉笑道:“你心跳得好快。”

季殊容曲起一条腿挡在他身侧,有气无力地笑了笑:“这么闹腾当然跳得快。”而后感叹一句:“年轻人精力真好。”

“你不是年轻人?”

“跟你比算是中年人了。”季殊容笑起来胸腔都在震动。

江景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反驳道:“我也是成年人,咱俩差不了多少。”

“我比你大八岁。”季殊容擡手摸着他的头发说:“一想到你还在上高中,我就有种罪恶感。”

江景哼了一声:“再上半年就毕业了。”

“毕业了在我眼里也是小朋友。”

两人躺了好一阵,最后还是江景脖子酸了坐起来,看了眼时间,说:“怎么这么晚了?”

季殊容慢悠悠地坐起,头发也凌乱不少:“明天还得上学,你该睡觉了。”

江景打着哈欠站起来,趿着拖鞋去拿另一张被子,从卧室出来的时候看见季殊容在阳台给猫喂粮。

九月大概也是困了,躺在地上眯着眼,几只猫崽围着季殊容软绵绵地叫。

江景叫他一声,说:“你先去洗澡吧,浴衣在门口挂着。”

家里就一件浴衣,江景只能裹着浴巾。

浴室里热气蒸腾,上一个人留下的痕迹和香气还没完全消散,江景在里面多待了一会,裸着上半身磨磨蹭蹭地出来。

季殊容正坐在床边擦头发,擡眼看他一眼,挑眉道:“身材不错。”

江景毫不矜持:“那当然。”

浴巾紧紧围在小腹特有的单薄。

季殊容擦完头发,毛巾随意挂在脖子上,忽然问道:“你知不知道睡一张床意味着什么?”

江景眸光一动,缓缓点了下头。

都是成年人,还是这种关系,睡在同一张床上会发生什么自然心知肚明。江景铺床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些,猝不及防听季殊容说出来,一股难言的燥热忽地从小腹窜上来。

他下半身只围了一条浴巾,里面什么都没穿,薄薄的一层贴在大腿上,丝毫反应都能被放大无数倍。

季殊容的目光往下移了移。

江景:“……”

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快跳动,喉咙处一阵干涩。江景深吸一口气,转身要钻进浴室,手腕紧接着被拉住。

拉的力道并不重,稍微一拽就能挣脱。江景神使鬼差地顿住。

季殊容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带着几分低哑。

他说:“我帮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