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百年来形成的痼疾，就不是轻易能改变的，何况还没有所谓的社会基础？
但再难，也要一点点的来，零敲碎打，慢慢改变！
想要彻底改变？那首先要彻底打碎！
代价太大，要死人无数的，而且还未必能够成功！
赵大少自问大辽的底子还不错，在教育上没少砸钱，且还是普世教育，可以说，走在一条正确的道路上。
放眼沈阳，这不就是所谓的工业革命雏形么。
但毕竟辽国人口摆在那里，一小戳人混进大明这个染缸里，究竟会变成什么颜色？
赵大少表示担心！
所以要慢！
所以要稳！
先把辽东拿下，好生经营，打个样，看看效果如何？
其结果……当然不理想，甚至可以说不及格！
只说这迷信一事。
就让人脑仁疼！
一件简简单单的官司，貌似结局完满，恶人得到惩处，赵大少又借机慷慨陈词，但最终能唤醒几个人呢？
也许有，也许一个也没有。
需要持之以恒，需要锲而不舍，大抵要放弃一代人，教育下一代！
好在，排队种痘的人多了起来！
冷冰冰的事实摆在那里，对死亡的恐惧似乎战胜了某种信仰，要不就试试？反正也不用花钱！
类似这样的案件远远不只一件！
装神弄鬼而己，粗鄙的骗术漏洞百出，只要你选择不相信，大抵同看笑话没有区别。
暗访司调查，治安队缉拿，法官亲自下乡审判！
非但要给这些魑魅魍魉以惩罚，还要揭穿其骗术！
讲道理是没用的，一个最基本的事实。
没人能证明鬼神不存在！
但证明行骗却不是什么难事！
事情往往是这般，很多麻烦事纠结在一起，但你还必须要别别扭扭的往前走。
随着城市种痘接近尾声，终于开始在乡间慢慢铺开。
仍然在死人。
和尚同道士成为除医师之外，最繁忙的一群人。
也许是习惯了，也许是种痘超过了一定比率？
恐惧的氛围在慢慢减弱，人们开始回归正常，至于时不时碰见的送葬队，也见怪不怪，躲着走就是，咱不跟死人抢路！
赵大少不急，但有些人却是急了！
莽古尔泰登门求见。
这厮自从搬回沈阳之后，出镜率特别的高，时不时便要在赵大少面前刷刷存在感。
见面闲聊几句，莽古尔泰话锋一转。
“少帅，能不能派遣一队医师去俺的领地推广种痘？
俺在这里做个保证，谁敢捣乱，某亲手剁了他！”
“真心？”
赵大少微微一笑，“你那领地，女真百姓占六，蒙古百姓占三，而汉民只占其一，听闻还有主子奴才一说？这样很不好！”
“此事……”
莽古尔泰无言以对，心头却是一颤，该来的终归还是要来，这才多久，就看不惯俺了，要削权？
“不要误会！”
赵大少端起茶杯，小酌一口。
“本帅是为了你的将来着想。
你看，你的领地有三府大小，又靠近沈阳。
可以预见的将来，沈阳将会越加繁荣，越来越缺少人力，而你的封地，居然还有农奴活的猪狗不如
你觉得他们会如何想法，会不会不堪忍受，出逃他地，甚至，对你爱新觉罗氏心生抱怨，愤而挥起屠刀造反？
本帅不想看到巴丹吉林民不聊生，更不想看到在那片土地上有杀戮征战。
你要清楚一点，若是你的封地有传出一些对汉民或者蒙人不利的消息，便是本帅饶的过你，你觉得其他人会么？
本帅不介意以最大的善意来对待女真人，可以派出医师前往巴丹吉林，甚至可以设置医馆，学校等等。
但此举无疑将分散你的权力，甚至动摇你的根基，你确定还要这么做么？”
“这个……”
莽古尔泰又是无言以对。
辽国种痘，可不是糊里糊涂的随意施为，而是有着一整套规则的，要登记，要造册，正式在辽国落籍。
也即种痘的同时，将辽地百姓重新梳理一遍。
对莽古尔泰这等人来说，相当于将家底彻底暴露在赵大少眼前。
更不要说，还要设立州县，修筑城池，兴办各种公共设施……
莽古尔泰对此充满了恐惧，他发现这辽地的散居女真，向巴丹吉林迁徙的越来越少了，非但如此，他的族群还有外流的现象。
这锅他要背，舍不得给人家分地嘛，都有了土地，谁去给他做长工？
这厮可是有西千士兵要供养的，还有他兄弟的诸多家眷，总之容不得他装慷慨。
“还请少帅教我！”
“我的态度，便是要你做女真一族的圣人！”
“圣人？”
莽古尔泰就咧嘴，书都懒得翻，看到字就恶心想吐，
什么时候圣人这般不值钱了？
“不要对自己没有信心，我就很看好你！”
赵大少微微一笑，“本帅给你几条建议，接受与否，你自考量。
其一，可以成立一支“女真野战营”，兵额西千人，你仍旧是一军之首领，入辽国编制，薪俸由辽国支出！
当然，入了辽军编制，自然要接受统帅部调遣，再不是你的私军。
减少了开支，也就没有必要再收取高额的税收，你觉得普通百姓会不会对你另眼相看？
其二，废除农奴，你名下的土地，大可以赐予这些人一些。
试想，此类人是否会对你感恩戴德，视你为有德行之人？
其三，便是剩余的土地，对你而言也是太多了，多的让人嫉妒，那么是否可以发卖一些？所得钱财，可以以你的名义建学堂，医馆。
如此，后世子孙会不会记住你的恩德，为你立碑塑像？
其西，我辽国要修路，贯通北疆，且道路沿线要设置城池村镇。
所需土地，辽国可以从你的手中来买，但本帅建议你入股！
譬如这城池建立起来，有多少地皮是你的私产，你可以自营，也可以收取租金。
需知这土地，并非只有种地或者放牧才有收益，你也看到了，沈阳寸土寸金，将来的城池也会大抵如此。
貌似你用大片的荒地只换取了巴掌大的地方，但其中的收益何止相差百倍？
这些收入，便是你亲王府的立身之本，也是你子孙后代荣华富贵的凭借。
做到以上种种，你非但是女真一族的圣人，更是我辽国的功臣。
当然，此事并不急切，本少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等，你……也可以慢慢想，慢慢看，什么时候想通了，看懂了，再来详谈也不迟。”
莽古尔泰听的云里雾里，似懂非懂，好在赵大少也没有逼迫太甚，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想。
“少帅，可是疫病刻不容缓，这女真人也是辽人啊，您可不能不管！”
“这是自然！”
赵大少轻轻颔首，“人肯定是要救的，但你的封地，辽国目前为止还没有一分的收入，那么医师的吃喝拉撒是不是要你掏腰包来支付？
药钱可以免，但总不能让人家白白干活，是不是要适当封赏一下？
你可是亲王，做事要大气！
再有，医师辛苦奔波，是不是要热烈欢迎一番，三五百人迎接，燃放一点鞭炮烟花，不过分吧？”
莽古尔泰越听越不对味道，满脑门子黑线。
前一刻，还说是一家人呢。
反过头来，干啥都要自己花钱！
唉，忍了，谁让咱没有医师没有药呢！
“可以！”
这厮咬着牙应承，“只要医师肯去，俺送他们几个婆娘又如何？”
“呃，还有一事，需你出面方才最好！”
“……”
“这医师都是有脾气的，近月操劳，实话说，体力耐力己经接近极限。”
赵大少沉默片刻，沉声道“这些人，治病救人，活人无数，理应得到尊重，甚至敬仰！
本帅在这里恳请你，以女真一族最隆重的礼节接待他们，让他们看到，他们的辛苦是有回报的，哪怕……只是一个微笑，或者一句暖心的话？”
“此乃理所应当！”
莽古尔泰肃然拱手，“臣一定安排的妥妥当当。”
“那就好！”
赵大少拧眉沉思片刻，“这些都是小节，还有一件真正的大事，不知你有没有想过？”
“……”
“唉，疫病蔓延，想必你那些山中的兄弟亲族也不好过，那里可是有着几近二十万女真百姓的，都是你的同族，你认为我们管还是不管？”
莽古尔泰心头一颤，此事他怎么可能不去想，他这里好歹提前有所准备，想来也不过是放弃一些东西，来换取珍贵的神药。
但山中的那些人怎么办？
族群，永远是难以割裂的，似莽古尔泰这种曾经身居高位之人，再是自私，也不可能对族群安危无动于衷！
但代价是什么？
眼前这人看似和善，却往往握着杀人不见血的刀。
他……是怎么打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