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曼云推着轮椅站在病床左侧。
轮椅上,时珏的右腿还打着石膏,膝盖以下都被固定着。
今早的x光片显示,他的骨折愈合了70%。
但医生仍建议再坐一周轮椅,以免新长的骨头再次错位。
“妈,您尝尝这个苹果,很甜。”
时正阳叉起一块苹果,递到老太太嘴边。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
时珩牵着谷悠然的手走进来。
谷悠然怀里抱着一大束香水百合,清新的花香瞬间驱散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
“奶奶,我们来看您了。”
时珩从床头柜取出花瓶,将百合一支支插好。
时老太太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谷悠然身上,布满皱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被单。
她想起昨天心外科主任查房时说的话:“老太太,您的手术风险评级是最高级。”
“当时情况危急,其他医生都不敢接手。要不是您孙媳妇当机立断主刀,后果不堪设想……”
时老太太喉头滚动了一下。
就是这个她曾经连正眼都不愿多看的孙媳妇,在生死关头握住手术刀。
“悠然,过来。”老太太突然开口。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她取下左手腕上那只通体碧绿的翡翠手镯。
谷悠然愣住,连忙摆手,“奶奶,这太贵重了,我不能……”
“拿着。”老太太固执地伸着手。
时珩会意,上前接过镯子,轻轻套在谷悠然的右手腕上。
翡翠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衬得她手腕越发白皙。
苏曼云死死抓着轮椅扶手,目光盯着那只镯子,又缓缓移向陶念晚的左手腕。
那里戴着另一只成对的翡翠镯子。
这两只翡翠镯子是时家的传家宝,历来只传给嫡系长媳。
她这一年来费尽心思,甚至暗示时珏多去老太太跟前尽孝,可老太太连碰都不让她碰一下。
而现在,谷悠然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得到它。
她气得浑身发抖,指甲深深掐进扶手里。
时老太太拍了拍儿子的手背,突然压低声音道:“正阳啊,我昨晚梦见你父亲了。”
病房里顿时安静下来。
时老太太抹了把眼角,接着说道:“他说…… 还是让时珏留在国内吧。”
时正阳眉头一皱,还未开口。
时珩己经冷声打断,“奶奶,我不同意。”
苏曼云和时珏低着头,不敢出声。
时老太太望向时正阳,眼里浮着一层水光。
时正阳看着母亲颤抖的手,终于叹了口气,“……那就留下吧。”
苏曼云的睫毛垂得更低,只有嘴角向上翘了一下。
果然,那个男人没骗她。
时珩的目光在时珏脸上停留片刻,转向父亲,“爸,有件重要的事需要单独和您谈。”
父子二人来到走廊尽头的拐角处。
时珩谨慎地环顾西周,确认没有其他人后,从手机相册中调出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一幅古画,画面阴森诡异,九颗血红色的星辰连成一线,一群灰袍人手持弯刀站在尸堆中。
“这是……”
时正阳瞪大眼睛,声音不自觉地发紧,“《时氏宗秘》中记载的那个血腥之夜!”
“您也认出来了。”
时珩的声音压得更低,“这幅画就挂在老宅密室后的暗室里。”
时正阳的手微微发抖,“不可能……你爷爷从未提起过……”
他的目光突然定格在画中那些弯刀上。
“等等,这些刀……”
话到一半,他猛地顿住。
“您也发现了?”
时珩紧盯着父亲瞬间苍白的脸色,“按照宗谱记载,那些刀应该浸满鲜血才对。”
时正阳的脑海中突然闪过父亲临终时的画面:
老人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着他的手腕,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记住……不要相信你眼睛看到的……”
当时他以为这只是老人临终的胡言乱语,但现在……
“悠宝怀疑,”时珩突然开口,声音沉重,“是爷爷杀害了她的母亲。”
“如果七天内查不清真相,我和悠宝就……”
“荒谬!”
时正阳猛地抬头,却在看到儿子眼神的瞬间僵住。
时珩眼中燃烧的不是愤怒,而是某种更令人心惊的东西。
那是一种清醒的、冰冷的绝望。
漫长的沉默后,时正阳重重地抹了把脸。
“我书房保险柜里……有你爷爷的日记,密码……是你的生日。”
……
另一边,雷诺别墅。
雷双城刚把徐伯从机场接回来。
老管家一进门就看见雷诺仰靠在沙发上,右眼下方一片青紫。
“少爷!”
徐伯连行李都顾不上放,快步冲到雷诺跟前。
他颤抖着捧起
雷诺的脸,眼里满是心疼,“这是怎么弄的?”
“还能怎么弄的,”雷双城靠在门框上,笑得促狭,“跟情敌打架呗。”
雷诺冷冷扫了他一眼,“闭嘴。”
“哟,还不让说了?”
雷双城耸耸肩,“也不知道是谁,昨晚坐在床边守了谷医生一整晚。”
“雷双城!”
雷诺猛地站起身,却因为动作太大扯到伤口,疼得“嘶”了一声。
徐伯连忙按住他,“少爷别动!”
他心疼地摇头,“都多大的人了,还跟小时候一样莽撞……”
徐伯拿出药箱给他上药,药膏冰凉的触感让雷诺皱了皱眉。
老人粗糙的手指轻轻抚过他的伤处,动作小心翼翼。
恍惚间,雷诺仿若又回到二十二年前那个夜晚。
八岁的他浑身是血,却倔强地咬着牙,任由徐伯为自己包扎额头的伤口。
“见到悠然小姐了?”徐伯突然问。
“她结婚了……”
雷诺的声音很轻,像在说给自己听,“嫁给了她喜欢的人。”
“啪——”
徐伯的手停在半空,棉签断成两截落在地上。
老人的双眼微微发颤。
他看着眼前这个自己从小带大的孩子。
那张总是倔强地抿着的嘴,此刻平静得可怕。
可徐伯知道,这份平静下藏着二十二年来都未能愈合的伤口。
“要是没有那晚的事……”
徐伯颤抖着合上药箱,“你和悠然小姐现在应该……”
“徐伯。”
雷诺突然打断他,锐利的目光首刺过来,“二十二年前谷家和雷家的灭门案,您真的什么都没发现吗?”
“哐当——”
药箱重重摔落,纱布、药瓶散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