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一时静谧得落针可闻,众人皆静静等候着沈蕴诊治的结果。
不多时,终于见沈蕴从内室走了出来。
林黛玉赶忙迎上前去,声音轻柔地唤了声‘蕴郎’。
沈蕴与她目光交汇,眼神中流露出安抚之意,示意她无需担忧。
林黛玉见状,内心顿时安定下来,微微抿嘴,默默跟在他身后,一同来到贾母等人面前。
“蕴郎,这位便是外祖母。”林黛玉轻声为沈蕴介绍贾母。
沈蕴客气作揖行礼:“沈蕴拜见老太君。”
贾母抬眼打量,见他确实仪表堂堂,玉树临风,周身隐隐透着一股贵气,眼中不禁闪过一丝精芒,轻轻摆手:
“沈御医客气了,果然是仪表不凡,怪不得能获圣上封爵,更得我那女婿青睐。”
“老身听闻你径直闯进了我们三姑娘房中,误以为你是故意闯入,不曾想,竟是为她治病而来,倒是难得你费心了。”
这话乍听并无不妥,甚至还带着感激之意,可言外之意,是在说沈蕴多管闲事。
更深一层意思,是在讥讽沈蕴,即便有爵位在身,也不该如此不懂规矩,竟贸然闯入未出阁小姐的闺房,坏人名声。
沈蕴听出了这话中深意,平静回应:
“我方才听贵府丫鬟提及三姑娘身体抱恙,本未多想,可当我来到老太君的院落时,却发觉似乎有一股阴祟之气,盘旋于院落上空。”
“当下心中一惊,心想着贵府近日怕是有人要遭遇变故,想到林妹妹也是老太君的外孙女,便主动前来为贵府三姑娘查看一番。”
“倘若三姑娘的病症与这阴祟相关,将其医治好,自然万事皆休,若无关,恐怕还得告知老太君多多留意才是。”
“另外,我乃圣上亲封的御医,皇家后苑也可进出,方才未曾事先通禀,便贸然闯入,还望老太君海涵。”
这番话不仅解释了闯入贾探春房间的缘由,更是在提醒贾母,他身为皇帝亲封的‘御医’,连皇家后宫都能自由出入,区区荣国府后院,难道还比皇家更为尊贵?
贾母听后,气得嘴角微微抽搐,沈蕴不仅说她们后院有阴祟作祟,还故意抬出‘御医’身份,让她不得不接受这个说法。
沉默片刻,反问:
“照你这么说,老身真得感激你了,劳烦你为三丫头诊治,只是不知你所说的阴祟究竟是何物?是否与三丫头有关?”
沈蕴从容答道:“三姑娘只是偶感小恙,并无大碍,盘旋于贵府的阴祟,与她无关,想来是关乎其他人,老太君得多加留意了。”
贾母听闻,脸色愈发阴沉。
她很想斥责沈蕴一派胡言,什么阴祟之说,定是沈蕴胡诌的,她就不信沈蕴一个御医,还能有辨祟驱邪的本事?
可碍于身份,又不好说出口。
一旁的王熙凤一直在观察贾母的神色变化,见她此时欲言又止,便已猜到贾母的心思,当即开口质疑:
“你虽是圣上亲封的御医,但也不能信口开河吧?什么阴祟?我们怎么都没瞧见?”
沈蕴转头看向她,只见她明艳照人,打扮得珠光宝气,一双丹凤眼尤为引人注目,满身气势,当下便猜到此人定是王熙凤。
虽猜到了,还是转头问林黛玉:
“妹妹,这位是谁?她难道连最基本的规矩都不懂吗?我和老太君说话,何时轮到她一个后宅妇人随意插嘴了?”
此言一出,王熙凤霎时惊愕住了,就连林黛玉,也不禁暗暗诧异,迟疑片刻,才轻声回道:
“蕴郎,这位便是琏二哥的媳妇,琏二嫂子。”
沈蕴故作夸张:“哦…原来她就是威风凛凛的琏二奶奶啊,从刚进这府,就听下人不时提及。”
“如今看来,果然厉害啊,竟敢随意插嘴,这气势比老太君还要足几分呢,难道如今荣国府是奶奶辈当家做主了?”
这话如同一把利刃,直戳贾母、王熙凤等人的心窝。
王熙凤气得胸口剧烈起伏,脸上满是羞愤之色。
贾母、王夫人、邢夫人亦是满脸铁青,气恼不已。
林黛玉微睁美目,看向自家郎君,惊诧之余,竟莫名涌起一丝兴奋。
这般大胆的话,也只有自家郎君敢说!
一时紧紧凝视着沈蕴,想看看自家郎君接下来还会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半晌,王熙凤正要开口回驳,贾母抬手示意她噤声,紧盯着沈蕴,质问:
“沈御医,你这是有意借着身份说事了?就按林丫头的辈分来讲,你也该称一声二嫂子,她插句话又有何妨?”
沈蕴冷冷一笑:“老太君可别抬举我,我想我已经说得够明白了,她若尊重我这个御医,看在林妹妹的面子上,我自会称她一声琏二嫂子。”
“可她一开口就拿出二奶奶的威风来质疑我,我也是有头有脸之人,总不至于被她一个后宅妇人给比下去吧?”
王熙凤向来心高气傲,平日里只有她踩别人的份,何时受过这般委屈,气得浑身颤抖,眼中满是怨毒的神色。
可即便心中怒火中烧,她也不敢出言反驳,因为她知道,自己确实没什么身份能与沈蕴抗衡。
倘若此时失态,只会让自己如同泼妇一般,将贾家的颜面彻底丢尽,到那时,恐怕连贾母也不会袒护她。
贾母同样气愤难平,王熙凤可是她一手扶持起来的第三代当家媳妇,算是她的代言人。
沈蕴如此不给王熙凤面子,就等同于没把她放在眼里,当下老脸一冷:
“哼!沈御医好大的威风!原来你就这点度量,竟要与一个后宅妇人争高低吗?”
见贾母已然不顾事实,沈蕴沉声回道:
“老太君,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不想再做过多解释。”
“看样子,贵府似乎不太欢迎我,那我走便是。”
说着,他转过身,对林黛玉柔声说道:
“妹妹,咱们走。”
贾母猛地站起身来,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要走可以,林丫头不能跟你走,还有,你既然给三丫头诊治了,难道不留下药方吗?”
沈蕴转过身,目光清冷,反问:“老太君不是信不过我吗?我又何必自讨没趣留下药方?”
“另外,想必林妹妹已经跟你说过,我每日都需为她医治,我二人不能分开居住。”
“但看老太君这意思,怕是不会同意,那便只能告辞了。”
贾母气得嘴角剧烈抽搐,咬着牙质问道:
“就算你要为她医治,也不必住在一起吧?”
“况且,你一个外男,怎能住在我们府上的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