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未能达成心中所想,王夫人心里头颇不是滋味,还隐隐泛起一丝不安。
事情并未如她预先设想的方向发展,这便意味着已脱离了她的掌控,至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也难以预料。
待王夫人等人离去后,贾探春终于能够起身。
见她俏脸泛起一阵嫣红,缓步至窗前坐下,眼神中透着几分痴愣。
方才沈蕴为她诊脉之时,她的心莫名加速跳动,无论怎样努力克制,都难以平静。
这期间,她只觉时间过得极为漫长,直到沈蕴将手从她手腕上移开,告知她诊脉完毕,她才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
后来,即便知晓贾母、王夫人等人前来,她也不便起身,毕竟她可是‘病了’的。
然而,当听到沈蕴与贾母等人起了冲突,内心又瞬间揪紧,下意识便想替沈蕴和林黛玉说话。
最终的结果,贾母等人被说得无言以对,而沈蕴则潇洒地扬长而去。
贾探春觉得轻松的同时,也有些羞赧。
纵观整个过程,就如沈蕴强行闯入她的房间,贾母等人前来理论,却对沈蕴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去。
身为尚未出阁的女子,她难免会感到羞赧,同时,心里头也刻下了一道身影。
沈蕴替她诊脉时,那种悸动的感觉,到此时她都记忆犹新。
长这么大,她还是头一回有如此感觉,心思细腻且知书达理的她,又怎会不明白这到底是何种感觉?
一时间,她凝望着窗外,陷入了痴痴的沉思,至于心里在想些什么,恐怕也唯有她自己知晓了。
……
荣禧堂。
贾政正接待忠礼王府的长史,虽说贾家和忠礼王府素无往来,但对方既然登门,贾政自然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生怕让对方久等生了嫌隙,贾政不住地解释道:
“大人还请稍作等候,沈御医去后院拜见我家老太太了,想必很快便会出来。”
对于后院发生的事情,贾政还全然不知,也是因为贾母下令严禁外传,一时间倒也无人敢将此事传到贾政这里来。
那长史笑着摆了摆手:“贾大人不必多言,我们王爷吩咐了,一切以沈御医为主,等多久都无妨的。”
听了这话,贾政明白忠礼王对沈蕴颇为看重,不过他也清楚,这或许只是场面话而已。
于是,主动与长史攀谈起来,以免对方久等而觉枯燥。
正说着,沈蕴来了。
忠礼王府长史赶忙起身行礼:
“下官参见沈大人,奉我家王爷之命,特来恭请沈大人过府出诊,为我家世子医治。”
沈蕴客气地回礼,接着问道:“不知贵府缘何会想到请我来医治?按理说,我今日才刚抵达京城。”
那长史赔笑道:“沈大人有所不知,是当今圣上的意思,圣上得知我家世子爷身中剧毒,而沈大人您在解毒之术上造诣颇深。”
“故而派人去请您,岂料您已来到京城,我家王爷得知后,即刻派下官前来相请。”
听了这番解释,沈蕴这才释然,却也不禁腹诽,自己才刚到京城,靖昌帝就给他安排医治的差事,看来往后在京城,怕是不得消停了。
“既然如此,事不宜迟,咱们这便前往贵府吧。”
说着,沈蕴又向贾政告辞。
贾政赶忙起身相送,一直送到府门前,脸上挂着笑容提醒道:
“敝府会备好丰盛的饭菜,静候沈大人归来。”
沈蕴只是客套地回应了一句,态度并不热情,显然并无在贾家留下用餐的意思。
贾政察觉到沈蕴对自家的态度愈发疏远,心中暗想,莫不是方才沈蕴在后院与老太太相见时,又生出了什么事端?
目送着沈蕴乘坐忠礼王府的马车渐行渐远,贾政眉头紧锁,又沉声吩咐下人:
“速将贾琏唤到书房见我。”
下人恭敬地应了一声,即刻领命而去,寻找贾琏传话。
贾政迈着沉重的步伐,踱步往书房而去。
刚至书房门外,便见贾琏已等候在此,他不禁微微一怔,讶然问道:
“琏哥儿,你怎的来得如此之快?”
贾琏神色凝重,严肃回道:
“回老爷,侄儿是特意前来向老爷通禀事情的,后院出状况了。”
贾政听闻,脸色微微一变,心中暗道,果然如自己所想。
迟疑片刻后,他抬手示意:“先进去再说。”
贾琏紧随其后,一同走进书房,待贾政落座,便继续说道:
“老太太原是让我领着蕴兄弟去见她,可谁知,行至半途,我不慎摔了一跤,弄得满身污渍,无奈之下,只能先回去换套衣裳。”
“就在这时,宝玉的小厮茗烟突然窜了出来,说由他引领蕴兄弟去见老太太。”
“我心想确实不能让老太太久等,便同意让茗烟带着蕴兄弟去了,可哪曾想,我刚换好衣裳,就听闻丫鬟婆子们传言,蕴兄弟竟闯进了三妹妹的闺房。”
听到此处,贾政双目圆睁,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这怎么会?以他那彬彬有礼的做派,绝非不懂礼数之人,定是有人故意引他进三丫头屋子的!”
他对沈蕴印象很好,加之方才忠礼王府长史亲自前来恭请沈蕴,态度极为恭敬,这更是让他对沈蕴高看几分。
贾琏接话:“侄儿也猜测,定是有人故意使坏,引蕴兄弟进三妹妹闺房。”
“老太太听闻后,大发雷霆,当即带人前去兴师问罪,所幸蕴兄弟聪慧机智,称是为三妹妹医治病症,这才避免了三妹妹的名声受损。”
“可后来,老太太与蕴兄弟又起了争执,老太太念及许久未见林妹妹,也心疼她,便打算让林妹妹仍住回原先的屋子。”
“可蕴兄弟却说要贴身医治林妹妹的病,二人必须住在一起,否则他们只能离开。”
“为此,双方各执一词,都说了些不太好听的话。”
贾政听了这番述说,这才明白,为何沈蕴刚刚的态度变得更加疏远,竟是发生了这等事情。
身为贾家的管家老爷,贾政还是更加倾向于贾家的整体利益,对于后院里的勾心斗角,他不在乎,也无心去管。
在他看来,沈蕴年轻有为,深受靖昌帝的器重,贾家若能与他交好,那自然是百利而无一害。
可如今,竟有人故意陷害沈蕴,使得贾家和沈蕴之间生出嫌隙,这在贾政眼中,是绝不能容忍的。
沉思半晌,贾政脸色阴沉如墨,声色俱厉吩咐道:
“来人啊!即刻将茗烟捆来,再把宝玉那个孽障给老爷我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