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伶仃一句逼问,令谢兰台一惊,脸上一僵,一烫,想到的是那日谢兰若说过的:说她和姐夫至今未圆房。现在这事,竟传到长公主耳朵里了。
韩景渊面色一幽:“母亲,请您勿管儿子房内事。”
“本宫可以不管,可你知道外头都传出什么样了?”
长公主沉着脸:“都在说你打仗伤了身体,已不能人道……如果你身子不妥,就必须好好治……传承那是大事……我请了御医过来,这个谣言必须破了。”
说着,她唤了一声:“来人,请御医……”
韩景渊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母亲,我身体康健!“
“就算康健也得看个平安脉,谢氏也得看一看……若无事,就当早日开枝散叶。”
话音落下,一个御医走了进来,行了一礼。
韩景洲想拒绝。
长公主却正色道:“必须看,这是圣旨。”
韩景渊点头:“那就看吧!”
御医仔细诊脉后恭敬回禀:“长公主殿下,安北王脉象雄浑有力,王妃气血调和,尚是完璧之身,二位皆康健无虞。子嗣之事只需顺应天时,就可明珠暗结。”
谢兰台面红耳热。
韩景渊摸了摸鼻子。
御医离开后,长公主看向谢兰台,语气温温道:“谢氏,生儿育女,是你为妻之职。不光你要及时生养,将来侧室的侍寝日子也要安排好,无数双眼睛盯着呢。”
谢兰台脸颊发烫:“是。”
就这时,阿飞从外头跑进来,行了一礼:“郎君,属下有事禀。”
长公主却忽然沉下脸,厉叱了一句:
“还叫郎君?如今既已正式封王,该改变称呼了。阿飞,从你开始,传令下去,让所有人改称王爷。”
之前那个称呼“小北王”,并不是封号,而是下属的一种尊称,在这种情况下,唤郎君也可。
现在他可是名正言顺的安北王。
“是,长公主。”
阿飞又禀了一句:
“王爷,属下有事禀。”
韩景渊戴上面具,跟着阿飞走了出去。
“谢氏,你就是一个意外,把本宫的计划打得那是一个措手不及,但如今连皇上都认可了你,本宫无话可说。”
长公主端坐下,眼神显得无比犀利,突然发话:“但如果哪天,本宫发现你把安北王府管得一团乱,本宫一定会第一时间把你贬妻为妾。”
深深的威胁感,一般人听了,肯定吓得腿软。
谢兰台也有点怕。
思及长公主会被赐死,没多少日子可以风光了,她又觉得她也怪可怜的——一生一世在为皇上筹谋,为国尽忠,最后却被自己最敬爱的皇兄斩杀。
“是。”
她恭敬应声。
“还有一件事,你听仔细了。”长公主一脸正色。
谢兰台恭敬应道:“儿媳洗耳恭听。”
“阿临纳侧妃,大致日子定在五月初八。至今还有一月有十天。这一个月,你当用心伺候夫君,早早怀子。
“待王爷纳完侧妃,在京城再住十天半个月,就当回去边关,继续为国效忠。你的喜讯必须在之前传出来。
“你是嫡妻,理应留守京城。到时,你要说服王爷带着秦侧妃去……秦侧妃有武艺伴身,可在紧要关头护王爷。
“记住了,必须怀孕。必须让王爷早早回边关。王爷留在京城,对你们任何人都不利。”
这一番谆谆教诲,私心极重,令谢兰台眼皮直跳。
联想前事,这是有事要发生。
长公主虽然表现得和韩景渊关系不和,但暗中应是关心的。
逼她早早怀孕,不是爱护,留嫡妻嫡子在京城,是人质,如此,安北王才能重掌兵权。
让秦琉璃跟去,更是出于对她的偏爱。
一旦出事,留在京城的妻妾都有可能身首异处,
瞧瞧啊,皇族中人,一个个都满怀算计,着实可怕。
“是。儿媳一定尽力而为。”
谢兰台应声,心里想的是,怎么改变前世悲剧命运。
“琉璃,你去陪王爷说说话,谢氏,你陪本宫去花园走一走,本宫还有一些事要交代你。这是我这个婆母对你的教诲……”
什么教不教诲的,分明就是想给自己看中的媳妇创造条件。
秦琉璃立刻恭声应是。
谢兰台不说什么,她得习惯韩景渊和其他女人卿卿我我的日子。
可也就是这个时候,门外头,忽然就闯进一大帮御林军,团团就把公主府给围住了。
守在门口的家卫来报,脸上全是惊慌之色:
“长公主,不好了,御林军闯进来了!”
长公主一怔,目光不露半分惧色,凛然望着门外,却看到韩景渊忽就从边廊闪现,至门正中央,负手而立,正面相迎,对着领头走来的统领,沉声发问:
“这是长公主府,御林军奉了谁的命,敢来围府?”
平日里,谢兰台就觉得韩景渊的声线很很威压感,而这一刻,那份威压感似乎更重了,沉沉然,震得耳鸣心悸。
门外来人立刻行礼:“回安北王,是陛下的旨意,有人密告,长公主谋害宣王,陛下着令卑职请长公主进宫接受调查。”
殿中的长公主,冷冷一笑,应下一声:“荒唐,宣王中毒之时,与本宫有何关系?本宫这就同你一起进宫,谁敢如此狼子野心,竟想害本宫?”
她一挥衣袖,身上没半分惊乱,继而傲然扬头,寒声道:
“前面带路。”
那气势,是何等的无所畏惧。
秦琉璃顿时露出紧张之色,跟了过去,急叫道:“请容小女随行!”
卫统领一抱拳:“皇上只令长公主进宫,其他闲杂人等,皆不可随行。”
押上长公主就走了。
秦琉璃见状,急得立刻冲韩景渊跪下:“王爷,求王爷进宫看一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长公主定是遭人陷害……”
她一脸的情真意切,看得出来那是发自内心的担心。
韩景渊转身,淡淡瞟了一眼这个准侧妃:
“秦琉璃是吗?”
“正是妾身。”
“回你的秦府去,长公主府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来人,送秦娘子回去。不得再在长公府多逗留半刻。”
寒厉的声线,竟令谢兰台的心脏颤了颤:
话中尽是上位者的威压。
和他平时同自己说话时很不一样。
秦琉琉娇躯一颤,也感受了小北王身上的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不敢再说什么,只能福了福:“容妾身去将行李收拾一下……”
她走了。
韩景渊看向谢兰台,过来牵起了她的手,声音明显温和了:“走,我先送你回家。”
这种差别对待无比明显。
哦,这与当下来说,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
“这不对。”
谢兰台的思绪也在飞快的翻转,走了几句,嘴里低叫出声:
“长公主不应该这么早出事的。的确是有人在陷害她。”
韩景渊突然转过头,目光咄咄,吓人的厉害,她顿时闭了嘴,身子本能往后一退,小声问:“怎么了?”
脸上戴面具的他,浑身散发着骇人的气场,她的心,莫名就发怵起来。
他沉默了一下,却问出一句:“你怕我这张面具。”
声音很低柔。
因为他不戴面具时,她的反应没这么大。
“有点。”
她点头,轻轻道:
“你戴着这张面具,会让我觉得……你就是那个高不可攀的小北王,杀人无数,是让人闻风丧胆的杀神……”
韩景渊沉默了一下,“知道了,但现在,我不得不戴,可你不用怕我。”
“哦。”
那种刻意软下的声音,令她心头一烫——他对自己果真与他人不同。
“关于你说的不对,我们回去说!”
二人上了马车,往安北王府而去。
*
安北王府外头,一个青衣人在悄悄盯着,在看到长公主被带走后,就跳上了一辆马车。
赶了一会儿,马车在隐蔽的小巷处停下,青衣人下马车,入小院,进到内宅,对着屏风后的人道了一句:
“成了。长公主被带走了。”
屏风后,有人在对弈,
其中一紫衣男子轻轻一笑,“那就好,那就好,当今圣上,对长公主,对首辅,对萧临,都有忌惮之心。如今疑心一生,只要他们家谁敢重提及先太子,就不会有人得善终。
“他们想翻案,我就让他们翻船,一船人全给我淹死在玉京城。”
另一个青衣男子则道:“现在可以将长公主大查奉天太子案的证据,让萧怀义查到。
“萧怀义已经害死奉天太子,这一次再把长公主陷害,萧怀义和萧临就再无可能和解。”
紫衣男子接着说道:“等萧临纳侧妃,我要让他后宅起火,什么百年难得一遇的将帅奇才,我想让他死,他就休想再活着回去边关。”
低低地笑着,荡漾开。
青衣男子抱拳:“一切尽在主子掌控中!”
*
韩景渊回到王府,入正院,进了书房,摘了面具,便把谢兰台拉了过去,眯着眼说:
“来,给我说说看,前世你活到几岁被害死的,当时时局是怎样的?”
谢兰台顿时惊得瞪直了杏眸,小嘴张得大大的。
他他他……怎知她是重生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