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陆菀菀连忙找补:“多谢督主帮我摘花!”
她犹豫着走上前,从谢宴西手中接过牡丹。
冷冽而带着寒意的气息随之逼近,她屏息凝神,脑子空了好一会儿,直到被成风禀报的话带回神智——
“状元是淮安郡的段知行,榜眼是永安侯府的三公子萧衡,探花是青阳郡的宋临。”
二皇子虽然不做人,但说的一句话叫永光帝深以为然——两国关系如何尚未定论,若他们大楚今科状元的文章是主战,无疑是表明永光帝立场,若传去北齐,岂非挡死了议和的路?
自己不愿议和,与被迫不能议和,这是两码事。
同理,主张议和的萧衡也不能做状元,被永光帝定为了榜眼。
秉持中庸之道的段知行成了最后的赢家。
此时,谢宴西看向煞风景的成风,眼神冷嗖嗖直冒寒气。
后者连忙低头:“还有……皇上叫您回去。”
“嗯。”他不耐应了。
陆菀菀则笑了:“宋临不是状元?”
成风恭敬回道:“他可能被二皇子吓到了,文章虽有些才华见地,但到底不及状元与榜眼。”
陆菀菀想起刚才大皇子的话——二皇子在恪尽职守地巡考。
原来是为了给宋临施加压力啊。
以二皇子的人品,她觉得肯定不止站在宋临身边给点压力就完事,怕是还有损招儿呢。
谢宴西见她第一个就是关注宋临,想开口说什么,又犹豫着闭上了嘴。
成风恨铁不成钢。
但凡有吃席送殡时一半的魄力,这媳妇儿早到手了!
堂堂一人之下的九千岁,被个小豆芽捷足先登,简直丢尽了祖宗的老脸!丢尽了东厂的小脸!
他索性自己当起了嘴替:“听闻太傅颇为看好宋公子,如今宋公子金榜题名,可见太傅慧眼。”
“慧眼不敢当,只是我父亲看中他颇有才气罢了。”陆菀菀客气说道,“但才华可见,品性却难见,是人是鬼都不知呢。”
成风眼睛一亮:“陆姑娘言之有理啊!不愧是太傅之女,果然慧眼慧心,不同凡人!”
谢宴西眼睁睁看着陆菀菀竟然真被几句彩虹屁哄得露出了一分矜持的笑意,不禁目露思索。
“姑娘蕙质兰心,乃世间独一份的聪慧。”这是他的真心话。
可陆菀菀闻言,刚扬起的微笑却落了下去。
满京城谁不知道陆菀菀拿美貌换了脑子?
那么多才女都不敢说自己世间独一份儿,她陆菀菀就敢?
讽刺谁呢,捧杀谁呢?
“姑娘不高兴?”谢宴西目露不解。
“……”
成风想扇他嘴。
但人在屋檐下,他只能描补:“我们督主向来眼光高,可陆姑娘风姿实在难掩,督主便藏不住真心话了。”
不等谢宴西再张嘴,他就转移话题,试探道:“听闻宋探花已有未婚妻,金榜题名后大抵便是洞房花烛夜了,属下与他曾有同路之谊,倒该备上贺礼才是。”
陆菀菀瞬间笑了:“是该祝他们白头偕老,生同衾、死同穴。”
前世将他挫骨扬灰,还不小心烧光了他生前旧物,连衣冠冢都没法立,今生为表歉意,便成全他想与白月光合葬的心愿吧。
成风虽然觉得这话怪怪的,但听出了陆菀菀并不在乎宋临的好消息,他简直喜上眉梢。
果然!东厂没他绝壁得散啊!
谢宴西也很惊喜。
菀菀不喜欢那个厚颜无耻的宋临!
“姑娘——”
“姑母还在等我,告辞了。”陆菀菀率先道别。
谢宴西的眼神太有攻击性,他的狗嘴里也吐不出象牙来,她待这膈应自己干嘛。
“姑娘慢走。”谢宴西只能改口,目送她叫了大公主一起离开。
见他一向清冷的脸上难得有了笑意,成风见机邀功:“属下不负使命,终于试探出了陆姑娘的心意,宋临不足为惧,督主可以放心了!”
谢宴西赞赏地看了他一眼:“本督身边,只有你最机灵。”
“督主与陆姑娘一样,都有一双慧眼啊!”
成风也高兴得很。
他正想再建议建议自家督主以后说话用脑别用脚,就见一个小太监匆匆跑来。
“督主,皇上等您好一会儿了,您可是有事耽搁了?”
谢宴西:“……”忘了。
成风:“……”坏了。
……
殿试后第三日,结果便出来了。
宋临从宫里出来后便一脸不可置信,打马游街也没了精神,满街的热闹好像都与他无关一样,嘴里直念叨着不可能。
“金榜题名是多少书生梦寐以求的事,这位新科探花怎么一脸不高兴?”
“是啊,他好奇怪,我若是能被小姑娘们砸香囊,不知道有多得意呢!”
陆菀菀与一众小姐妹坐在酒楼雅间,看着下方的进士们,重点欣赏着宋临精彩的脸色。
前世他的殿试文章观点没有那么激进,甚至更多偏向议和,加上有二皇子提前举荐和陆太傅女婿的光环,叫永光帝印象深刻,殿试这才成人之美,点他做了状元。
可重生回来知道一年后大楚北齐便交战的宋临,自然会以为自己摸透了永光帝想要开战的心思,选择迎合上意。
她听陆太傅提起过宋临的文章,其中言语激进而煽动性极强,偏偏还很有道理——有道理的不像他写出来的。
陆菀菀冷笑一声。
前世两国交战之际,边关忽然流传起一篇文章,其内容犀利、措辞激昂直指北齐,深查后才发现那文章竟是一个卖豆腐的姑娘所写。
彼时宋临十分不齿于那姑娘“身份低微又不安于室”,她以为他是因为政见不同才厌屋及乌,没想到……重生回来,他却照搬照抄了人家的文章。
好在他因此偷鸡不成蚀把米,成了他自己看不上的探花。
不知道他后不后悔。
这时,永安侯府四姑娘向下一看,嫌弃道:“原来是二皇子的走狗,人家可能看不上探花头衔,要做状元呢。”
“笑话,探花看脸,状元可不看脸!他若真有状元之才,以圣上的作风,岂会点他做探花?”
“没有自知之明是这样的。”
满朝文武被小心眼的二皇子祸害过近半,在场的受害者联盟一听是二皇子的人,瞬间改了口风。
正当她们说着话时,下方的宋临却忽然被一个鸡蛋砸中。
鸡蛋在他坚硬的脑壳下应声而碎,蛋液渐渐浸湿了他额前发丝,流在了脸上。
喧闹的大街上有一瞬间诡异又默契的安静。
也因此,那道口音不正的唾骂声更加清晰:“无耻小人卑鄙!敢怂恿父皇攻打北齐,你!猪狗不如!狼狈为奸!小肚鸡肠!鼠目寸光!”
顺着这道声音看去,一个极具异域风情的美少年正义愤填膺地站在对面楼上,手里拿着一筐鸡蛋一筐菜,对宋临骂得很脏。
陆菀菀等人:“……”
骂声伤害性不大,但鸡蛋侮辱性极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