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热疯了。”
石英钟的红色指针停在凌晨三点十七分。
檀木长桌表面的防腐涂层在顶灯下泛着暗金纹路。
卡塞尔最高决策委员会成员的全息投影逐一亮起。
一位中年男人最先撕开沉默，指节敲击着自己的桌案。
“这是路明非的报告。”
风衣下摆还沾着冰碴的执行部专员在一旁扔出文件夹。
“他血液中的龙血比例，明显已经超出临界阈值...”
“这就是我们昂热校长和路专员从北极带回，为了屠龙而打造的超级兵器。”
“在昂热错误的决策下，打造出的…”
“即将失控的超级兵器！”
空气净化系统发出轻微嗡鸣。
旁听的副校长弗拉梅尔沉默着把玩着炼金罗盘。
这群家伙说这些有用？
守夜人冷哼一声，脸上颇为不屑。
昂热是不可替代的，他的决策自然也是。
“他也是为了这个世界。”僧侣打扮的男人摇摇头，叹息道，“既然诸神黄昏的倒计时已经开始，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呵呵...”
“先不说所谓的诸神黄昏是否真实。”
“那个路明非看上去可不是一般的兵器。”
弗罗斯特·加图索调出卫星画面。
画面中清清楚楚的显示，当时的路明非一个人就吸收了整个三峡水坝上方悬浮的龙骸，那与龙王一般危险的堕天使。
那威严的龙化躯体，让他们哪怕是隔着画面都有些不寒而栗。
“该征兆符合s级失控预警标准。”他冷笑一声，“这已经不是一般的s了，我们必须出重拳！”
“黑王的威胁，除了那些究竟是不是他复苏容器的腐殖体外我可没看到其他。”
“但这一位龙王无疑的s是实打实的。”
“异议！”
一道同样冰冷的声音反驳向弗罗斯特。
“我不赞同你的看法。”
开口的人大概二十来岁。
她化着欧洲贵妇的妆，蒙着黑色的面纱，穿着昂贵的掐腰套裙，外面罩着裘皮坎肩，冷冰冰的脸上有着一股子逼人的女王气。
“既然昂热说了，路明非是我们对抗黑王的关键。”
“那就不该如此揣测。”
“而且在三峡斩杀堕落天使的也不是路明非，他只是主动吞噬了黑龙的残余力量，避免了天使死亡后对世界的污染。”她将报告推向全息画面中央，“从现在来看，他做的事情并未让人类受到什么伤害。”
“天真。”
弗罗斯特冷哼一声，将目光环顾向四周。
显然是在征求其余人的支持。
“凯撒先生，洛朗女士。”
“我们先不说这些。”圆桌西南角落传来瓷器碰撞的摩擦声，校董会第七席的投影首次显现实体。
裹着驼绒披风的老者抿了口茶水，“在你们讨论是否发布对路明非又或者是对那个叫莫武男人的通缉令前，我需要你们元老会解释两件事——
三峡发生那么大事，为什么我们华国混血种却是最后一个知道消息的！
还有海洋与水之天使，又是什么时候被囚禁在挪威冰窖里的？！”
“....”
谁让你们华国混血种天天休养生息...
元老会都多少年没参加了...
要不是你们偶尔会拿点成果出来，我们真的怀疑你们是否还具有屠龙意愿...
众人心中无语，但面对这个问题，还是选择了沉默着没有开口。
实在是有些敏感。
“够了...”
贝奥武夫拍了拍桌子，“注意你的指控！”
“冰窖里的天使不过是昂热亲手捕获的战利品。”
“移送到挪威也只是因为无法清理其的尸骸以及后续的污染，这才选择了冰封。”
“呵...”老者将茶碗放到桌上，“是不是我们华国混血种多年来不问世事这才让你等轻视于...”
“好了诸位。”齐格鲁德家族的独眼元老挥动铜杖，他叹了口气打断接下来可能要爆发的争吵：“诸位，我们现在极有可能站在末日审判的十字路口。”
“不管黑王要以什么姿态降临...”
“他带给世界的威胁都是实打实的...”
“叮！”
代表圣乔治的元老突然按下表决按钮。
“我提议不对路明非实行桎梏。”
“附议。”
“反对。”
“暂缓决议。”
4:4
高廷根与贝奥武夫家选择了弃权。
全息会议室骤然寂静。
“4:4，提案搁置。”弗罗斯特轻笑一声，“接下来，我提议对路明非进行管制处理，他太危险了。”
“闭嘴，凯撒家的。”
来自华国的老者拍了拍桌子，只听他继续道“我提议，路明非接下来将由我们华国混血种接...”
“先等等。”
打断了老者的话语，牛仔打扮的帅老头慢悠悠地起身。
炼金术徽章在他的领口泛着青铜光泽。
“昂热还存放在我这里一票呢。”
“这是代理表决权。”他抬眼看向华国代表，打了个哈欠，“我附议不对路明非实行桎梏。”
“混账！”老者大怒，火气在胸口简直是要喷薄欲出。
“周先生。”守夜人眨了眨眼，“我觉得你该和娲主好好商量一下到底该站在哪边。”
“我...”
周姓老者一时语塞。
他能说自己参加这个会议都没和那位商量来着吗？
“在未来的世界，人类太危险了。”
“我们必须要在末日降临前制造出......
“属于人类的龙王。”
按照昂热所留下的话语，尼古拉斯·弗拉梅尔一字不落的复述，“就像你们华国混血种当年处理那些‘遗蜕’一样。”
“....”
“再造王座？”
“看来诸位对所谓黑王的研究，比我们想象中深入得多啊...”
蜗主只有一个，对于这点…
周老深信不疑。
他们当年用四大龙王的遗产打造了蜗主，可是耗费了千年的心血。
区区西洋混血种，妄图用黑王打造出黑王？
天真。
“你们好自为之。”
丢下这句话，周老也不再多言，径直关闭了全息投影消散不见。
“这么快就走了？”
“还有另一个提案还没表决呢。”
“这个男人究竟是谁，谁可以解释一下。”
弗罗斯特调出新的卫星影像。
那个黑发男人正站在青铜城断裂的穹顶之上。
“他刚刚完成了对天使的斩杀。”弗罗斯特介绍道。
画面中的莫武周身正环绕着求道玉，宛如是来自太古的冠冕。
“这个名为莫武的男人，他在这个世界上的人生只有三年。”
“分别为...
“三年前的第一次出现，在尼伯龙根中杀死了奥丁的傀儡。”
“同行者为楚天骄、楚子航、路明非。”
“以及，现在的第二次出现。”
“在三峡杀死了与龙王同等的天使。”
“原先我以为他是华国隐藏的超级混血种。”
“但从刚刚周先生的言行来看，代表华国混血种们的周家对其也是一无所知。”
“我怀疑，他就是某一位复苏的龙王。”弗罗斯特沉声道，“斩杀天使可能就是为了获得什么东西。”
“所以。”
“我提议启动天谴系统，由路明非对他进行牵制，以此在他接触下个堕化之王前就将他...”
“彻底杀死！”
“...”
众人面面相觑，没想明白弗罗斯特为何对其有着如此之大的敌意。
莫非是那群老不死加图索又有什么新发现？
“附议。”
“反对。”
5:5
弗罗斯特·加图索的冷笑凝固在嘴角。
因为周家人的离去，缺少的那一票代表了这个议案要被搁置。
“请各位再次确认表决。”他指节重重叩击青铜桌面的家族纹章，“那个男人还不知道天谴系统的存在，如果错过这次窗口期......”
“投票结果已定。”
牛仔打扮的副校长突然吹了声口哨，他敲碎沉默。
“从现在起，卡塞尔将全力配合明非完成堕天使、腐殖体、葬仪官的回收工作。”
“至于莫武......”
“这位神秘的弑君者，就暂且继续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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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层深处传来金属崩断的脆响。
那些足有成年男子腰粗的炼金锁链开始剧烈摇晃。
路明非的黄金瞳不受控地燃起，视网膜上倒映着巨龙腹部被洞穿的伤口。
那里所渗出淤泥，此刻正与他的身体产生共鸣。
“吃...”
“吃了他！”
伴随着耳边不断传来低语，黄金瞳中闪过一抹赤红。
路明非饿了...
他只感觉自己的肚子饥肠辘辘。
他盯着巨龙创口处翻涌的星辉。
喉结机械地上下滚动。
每滚动一次，黄金瞳里的赤色就深一分，就像是有人拿着滴管往瞳孔里注射熔岩。
指关节发出咯吱的摩擦声。
他弓着背往前蹭了半步，作战靴碾碎的冰碴粘在裤脚，可这点细微的阻力根本拦不住脊椎里窜动的渴望。
后槽牙咬得太紧，牙龈渗出的血丝都混着口水往下咽。
“吃了他！”
那声音在耳蜗里打转，像生锈的齿轮卡着脑浆碾过。
路明非猛地捂住右耳，龙化的利爪在耳廓抠出三道血痕。
可左耳却又响起来，甚至比之前还要更加尖锐！
就像是有人在贴着他的鼓膜用钢针刻字！
他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正伸出舌头舔着虎牙，自己的犬齿更是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又尖又长。
“明非！清醒点！”
眼见身旁少年的身体愈发不对，那光滑的额头隐隐又要长出龙角。
昂热反手抽出折刀扎进冰壁。
刀身亮起的刹那，整座冰窖的炼金矩阵骤然激活。
寒意弥漫，此刻不仅是将天使裸露的小腹冰封，更是将路明非大脑内的饥饿所冰封住了。
“我...”
“嘶~”
身上的龙化迅速消退，路明非甩了甩头，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
“诱惑居然这么大吗？”昂热皱了皱眉。
他现在不太清楚让路明非接触这具龙骸是好还是坏...
可身为黑王血裔的他...
也太清楚路明非脊椎里涌动的冠冕意味着什么。
黑色西服下的肌肉紧绷。
昂热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你现在后悔，来得及...”
“拯救世界嘛...”
路明非佝偻着咳出带酸味的唾沫，可咳着咳着嘴角却又咧开。
他可是这个世界的救世主。
唯一的那种。
“好...”
“你没有辜负你的姓氏。”昂热笑了，笑的很欣慰。
“那就用你的冠冕去接触祂的龙骨！”
校长在呼啸的能量乱流中大喊。
“吼！！！”
伴随着一声怒吼，原本死寂的龙首突然抬起。
那被冰霜覆盖的眼睑裂开蛛网状缝隙。
冰晶簌簌坠落间，路明非看到了...
那双瞳孔里翻涌的并非黄金之瞳。
而是某种粘稠的、仿佛要吞噬光明的黑暗...
脊椎传来钻心剧痛。
路明非只觉得有某种更为古老的共鸣正在他体内苏醒。
“咻！”
下一刻。
路明非如同撕碎了空间一般，一个瞬身就来到了巨龙跟前。
当他颤抖着伸手触碰其脑袋上的骨刺时。
贯穿天地的锁链突然齐齐绷断！
所有的星辉淤泥化作实质化的触须，顺着他的指尖疯狂涌入他的体内。
昂热的风衣被能量乱流撕成碎片，露出他那布满伤疤的胸膛。
但他竟在笑，笑得像即将斩断宿命的狂徒。
“很好...就是这样啊...”
冰窖穹顶轰然炸裂。
路明非在能量漩涡中漂浮，身后膜翼完全舒展。
他看见那些淤泥正在自己皮肤下勾勒出新的纹路。
以及...
有东西似乎正在对他精神层面发起冲击。
龙首眼眶中的黑暗突然沸腾成漩涡。
少年背后的膜翼应激展开，却在即将格挡的瞬间被某种法则禁锢。
这是来自食物链顶端的威压。
黑龙…
咆哮的黑龙张开血盆大口便朝着路明非咬来。
“太着急可不行呀，哥哥。“
时空仿佛被按下暂停键，黑西装男孩踩着冰晶出现在黑龙上方。
路鸣泽屈指弹在尼德霍格额前，那些暴走的触须顿时坍缩成星尘。
他转身时皮鞋跟碾碎两片龙鳞，暗金瞳孔里流转着与路明非同源的纹路。
路明非踉跄着跌坐在冰面上。
鼻腔涌出的金血在衣服前襟流淌向下。
“你...”
“这傻大个的本能每天都在暴走。”
“每次都要我哄孩子似的塞回去。”
路鸣泽扯松领结，指尖抚过巨龙重新闭合上的眼睑。
“直接吞噬本源固然爽快，可你的冠冕才觉醒12.5%呢…”
“下次小心点，哥哥...”
路鸣泽突然贴近路明非耳畔，龙化利爪骤然穿过他的胸膛捏住了路明非脊柱中的冠冕。
“我最近也很难。“少年说完便化作漫天鸦羽，唯有余音在冰窖回荡，“还有，一定要记住两件事。”
“大鱼吃小鱼。”
“以及…”
“千万不要绝望。”
“….”
时间开始流动。
路明非摸着自己恢复正常温度的脊椎。
他全身上下的龙化已然解除。
而面前的千米龙骸，也不知在何时化作点点雪花溢散在了空中。
“还真是像个…”
小魔鬼一样。
路明泽，他的弟弟吗？
路明非摸了摸自己的脸，心中却是不经意禁感到一抹温暖，这似乎也是他…
本能上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