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政殿。
萧漠承坐在龙椅上撑着头,眉心都快拧成结了,面前的几个大臣还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个没完。
“公主受万民敬仰,享天家富贵,如今若能以和亲平战,这是公主的职责所在,也能免了万千将士战死沙场……”
另一派大臣却不赞同此举:“公主是陛下的女儿,陛下的脸面,那乌薄迟绝非良善之辈,若公主去和亲,若是受屈受苦,又该当如何呢?”
“既是和亲,乌苏怎么也要看在萧国的脸面上对公主以礼相待,必不会太过苛待。”
“哼,若真是如此,太祖当年也不会宁愿御驾亲征,也不愿将公主送去和亲,萧国自太祖开国以来,便没有让公主和亲的先例了。”
“可若太祖当年和亲休战,便不会有八年前麒麟关一战全军覆灭的惨状了!”
“乌苏皆是阴险狡诈之人,即便太祖当年让公主去和亲,难道就能保得万年安宁吗?你这话好没道理,牺牲女子来保家国平安,这简直是让乌苏耻笑萧国活得没有骨气!”
“你这是什么话!”
“我这是实话!”
“你……”
萧漠承看着互喷沫子的几个大臣,烦躁得拎起砚台狠狠砸在桌案上。
“吵吵吵!昨日琰儿在的时候你们怎的不吵!打量着朕不敢杀你们是吗?”
琰儿在的时候一个个跟哑巴了似的,大气不敢出。
到他这个皇帝面前,就差没掀桌开打了,扰得他是夜里做梦都梦见臣子打架,还一拳误伤了他......
成何体统!
不如让他退位养老算了,还当什么皇帝!
像是觉得气不过,萧漠承又捡起桌上的砚台往台下砸去,砚台滚落到大臣脚边,那大臣还低着头,若无其事地把砚台捡起,送回桌上。
看在萧漠承眼里,就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张觅,你想死吗?”萧漠承半眯眼眸,龙威外泄。
张觅规规矩矩行了个礼:“忠言逆耳,若陛下觉得臣说得不对,那便赐臣一死吧。”
大掌怒拍在桌案上,萧漠承扫视着那几顶乌纱帽:“你以为朕不敢杀你们吗?”
大臣:“……”
好。
很好。
萧漠承径直走向一旁的长剑,将长剑拔出刀鞘,又怒冲冲地走回来,一副要杀人泄愤的架势。
从门外进来的苏公公瞧见这模样,连忙跑上前作势拦着。
“陛下陛下!不可呀……”
萧漠承双手握剑,同他拉扯着:“别拦着朕,他们一心求死,既如此,朕赐他们一死……”
“陛下、陛下……”
苏公公劝着拉着,台下的几个大臣却纹丝不动,面无表情的模样好似在看猴子唱戏。
直到小太监通报说惠贵妃来了。
萧漠承这才把手里的剑顺势一扔:“爱妃来了?既如此,朕便看在爱妃的面子上饶你们一命,若再有下回,朕定亲手砍了你们的脑袋。”
哼。
一个个动都不敢动,被朕吓傻了吧。
萧漠承背过身偷偷勾唇。
苏公公捡起剑放回去,几位大臣面面相觑,摇头无奈叹了口气,这才肯告退。
只是萧漠承还没能喘口气,惠贵妃便从外头幽幽飘进来了:“陛下~”
萧漠承从前只当惠贵妃是天生性子淡,不比别的妃子会撒娇卖乖,如今碰上淑华的事儿,他才知晓……
这女子撒起娇来都是手到擒来之事。
瞧瞧,这两个字能转十八个弯。
“陛下~”
惠贵妃鲜少穿得像今日这般艳丽,她虽年纪渐长,但平日里不争不斗,岁月只平添了几分韵味。
她红着眼眶在萧漠承面前行礼,语气婉转:“臣妾虽身处后宫,不能干涉朝政,可淑华毕竟是臣妾的亲生骨肉,臣妾斗胆想问一问陛下,和亲之事可有转圜的余地?”
萧漠承虽被大臣搅得不耐烦。
但对惠贵妃终究是心有不忍:“淑华是朕唯一的女儿,朕也不想让她去和亲。”
可乌薄迟对此事十分坚决,还传信回到乌苏向乌苏王主请命。
乌薄迟本就是乌苏王主属意的继位人选,自然是对他无有不应的。
乌苏王主得知儿子的心意后,当即便向萧国表示诚意。若将公主和亲,乌苏和萧国便签署五十年的休战书,若公主为乌苏诞下后代,便让后代子孙将两国的友谊世世代代延续下去。
不管这番承诺有几分真几分假。
但如此一来,朝中愈发多大臣支持和亲之举了。
惠贵妃心里更是清楚。
虽说萧淑华是萧漠承膝下唯一一位公主,可再如何,也越不过太子在萧漠承心中的地位。
倘若嫁一位公主,便能为太子来日继位江山带来和平。
那和亲便是萧淑华的命运了。
此刻听着萧漠承的话,惠贵妃便知晓他这是动摇。
她心中沉思了片刻,转了话锋:“陛下近来劳累了,臣妾本不该来这一趟的,倒惹得陛下烦忧了。”
见惠贵妃上前捏肩揉背,萧漠承缓缓舒了口气:“你是爱女心切,朕能理解,只是国事绝非朕一人能为,若有更好的法子,朕定不会将淑华送去和亲的。”
惠贵妃嘴上挂着笑,笑意却未达眼底。
“是,臣妾知晓。”
许是听出她话中的失落,萧漠承又拍了拍肩上的手:“你近来瞧着清减了些,若是淑华从庄子上回来,瞧见你这般模样也会担心的。”
惠贵妃红了眼眶,语气带着哽意:“臣妾知晓,臣妾会保重好自身的。”
午后的蝉犯懒,蝉鸣声一声声听着便让人犯困。
惠贵妃从殿中出来时,萧漠承已经睡下了。
身后的小宫女瞧着她的步子,问道:“贵妃娘娘,咱们这是去哪?”
“去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