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拿命去赌

“那他怎么说?”

“他说……封名不要,他要人。”

苏瑾没说话,指尖轻轻在扶手上敲了敲。

“江界侯不想当了?”

“他倒真把自己当皇帝了。”

“他若是敢来,你说,我……该不该嫁?”

内侍连忙跪下:“万万不可啊陛下!”

苏瑾忽然笑了:“他若打过来了,哪怕我不嫁,也得有人嫁。”

“倒不如……”

她笑着摇了摇头:“算了,先看他能不能真打得动这一道江防吧。”

两日后。

江南边哨塔急报。

“宁烈破堤——引江冲滩,三天三夜抽水灌地。”

“江滩二十里内——全部夯实,已起第一批营地。”

“敌军……哦不,宁军,南军——疑似开设临时船坞。”

“南江军监判明言:三旬内将建渡江浮桥。”

“方向直指王都江防第一线。”

“并……并且扬言——”

汇报的官员声音都开始抖了:“扬言……若再有人拆他军图,他就将江南三郡地,划作试图之地。”

“连人带马,一并埋图底。”

京中炸锅。

吏部、兵部、礼部、枢机台,连夜入宫求见。

“陛下,宁烈已不受制!”

“此人若不止步,将南境拖入战乱!”

“请陛下下旨——”

“废其军职,罢其兵权,押其回京!”

苏瑾坐在御榻前,懒得看他们吵,一句话也没搭。

她只是看着案上那块玉印的位置,那里空了三天了,连个替补的都没人敢动。

直到众臣吵到气血翻涌,苏瑾才慢悠悠地开口:

“罢他兵权,你们能镇住南江三十万兵?”

众人哑火。

“押他回京,你们有谁敢去?”

一地官员,低头沉默。

苏瑾淡淡道:“他敢开桥,就让他开。”

“看他是过桥来娶人,还是过桥来取命。”

“反正这江上的雪,是该让人踩一踩了。”

“别老当摆设。”

她站起身,拂了拂衣袖。

“本宫给他兵。”

“他若真打得赢,那江界侯,不用封,也得归他。”

“若他打不赢,就让他和他那堆死人图,一起埋江底。”

三天后,南江浮桥初成。

宁烈披甲亲自踏上第一块桥板,脚下一沉,吱吱作响,他却半点没停,低头看了一眼江水翻涌的位置,说了句:“挺结实。”

李承在后头紧跟,一边踩一边咬牙:“结实是结实,就是冷得透骨。”

“冷才好,冷了人就清醒。”

宁烈瞥了他一眼:“你知不知道这桥一搭,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南北两岸的军防被你踩出个口子来。”

“不。”宁烈淡淡道,“是江山被我踩出了道界。”

他顿了顿,突然一脚踏到桥头最前端,对岸方向黑压压站着几排守军。

“你说她在那边等我,还是在那边防我?”

李承没接这茬,只低声回:“王都调令到了,说……给你批了两万援兵。”

宁烈挑了下眉:“她给的?”

“兵部签的,但御印是真的。”

宁烈咧了咧嘴:“她倒是聪明,知道不给我兵,我也能打。”

“给了,我就欠她。”

李承低声道:“那您还打不打?”

“打啊。”

宁烈语气跟说吃饭一样随便,“这桥不是修来给她看的,是修来让我过的。”

“她要真心给我兵,我就真心替她打仗。”

“但我打的不是这江。”

“是后头那帮老东西,把我当狗使、又怕我咬回去的那些人。”

他回头看了眼南军营帐方向,手指一扬。

“命令传下去,三日内整军完毕,全军过桥,拔营定界。”

“谁走得慢,谁就给我站水里。”

“我要让他们看清楚——”

“我们不是南朝的边军,我们是江界的兵。”

“她不给这个名,我就自己拿。”

王都方向,江上船只昼夜不断调度。

水路文报一夜三递,全是:“宁军强过江,浮桥定型,营地扩至三十里。”

苏瑾坐在偏殿里没动,她翻着一份旧图,一边听着,一边淡声道:“再加三十里,就到王防预线了。”

“他倒是,真不怕惹火烧身。”

身边内侍低声:“要不下令撤兵?”

“撤什么?”苏瑾淡淡道,“我给他兵,是让他去赌,不是让他来讨。”

“他真能一步一步打到这儿,那这城——”

她一抬头,视线落到殿门外远处宫阙。

“就归他。”

“但只归他。”

“其他人谁敢染指,我就亲手砍了谁的手。”

内侍不敢说话,连呼吸都压着。

苏瑾却轻笑了一声,抬手拿起旁边桌上的一封信,摊开,纸上是宁烈自己写的一行字。

【兵我收了。】

【但不是受命,是接债。】

【你欠我一个人,我拿兵来讨。】

她收起那封信,冷笑一声:“还挺拽。”

“那你就来讨。”

“看你讨到人,还是赔上命。”

当夜,江界营地大火通明。

宁烈站在浮桥桥头,披着战袍,身后整整四列骑军、六列步阵,马铠金戈、兵旗裂响。

他望着北方城灯,轻声道:“苏瑾——”

“我来了。”

“你若真要等,就别关门。”

“我要进。”

第二天一早,江界军队全数动身。

浮桥上一排排踏板震得直响,队伍过到一半时,北岸哨塔火符升空。

“北岸军起营了!”

李承冲上前来:“将军,他们真调兵了。”

“不是王都正军,是西郡外防那支‘黑勒营’。”

“八千人,昨夜已在青旷林列阵,就等我们一到就冲。”

宁烈掸了掸袖上的霜:“他们调黑勒营上来,是想试我们底线。”

“打不还手就成了怂,真还手了——又好说我抗命。”

“啧,这帮人比我还贼。”

李承低声问:“那咱怎么办?”

“怂吗?”

宁烈转身就骑上马,拉着缰绳:“咱要是怂了,他们就真觉得南军是她裙摆上的灰,抖一抖就没了。”

“给我传令——列两阵,压青旷林外围。”

“黑勒要是敢出界一步,就给我围了砍。”

李承一愣:“真砍?”

“她给的兵是借,我还她。”

“可这人情债,她得还我。”

“我要她知道,我不是靠她给我兵,我是靠她敢给我兵。”

“敢给了,那我就敢拿命去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