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整个家中就数李伯最高兴了,自那年后,这院子何时如现下这般热闹过了?
腊月二十五封印后,宋辙还在户部做了些收尾之事,这一忙就到了年三十中午,才算下值回家中。
李伯脖子都伸到二里地外了,瞧见马车回来,忙吆喝道:“大人回来了!”
挼风驾着马车,欢喜笑道:“等着大人回来开席呢!”
宋辙早掀了车门帘子,嘴上勾起笑意,想着这几日在家里亦是佑儿忙前忙后,即使公务甚烦,心中却宽慰许多。
自从那年后,家里再没像今日这般热闹过了。
“夫君!”佑儿听了通传,那你放下手上的事往前院去,还未过垂花门就看到宋辙进来。
他拉着佑儿的手,嘴角的笑意就没淡过:“外头冷,怎么跑出来了。”
自然是今日准备的周全,迫不及待就想让宋辙看到。
夫妇二人先是去了小佛堂,供桌油灯长明,屋中沉香萦绕,蒲团也换了崭新的,眼看是每日细心擦拭洒扫的。
待拜祭完,才回到正堂去,还未进门就闻到扑鼻的饭菜香。
佑儿指着桌上道:“三个冷盘,四个热菜,另有两味汤菜,毕竟过年嚜,可不能小气得过。”
家里下人也另置办了一桌,平日里这处并无热闹,看着宽敞,毕竟鲜少有人来拜访做客。
今日摆了两桌,眼看着是堆满了人,挼风得了允准,拿着青香点燃大门外头的炮仗,噼里啪啦一阵响动,屋里的人也不拘主仆,皆是欢喜神色。
毕竟是在玉京自己家中,比山东住衙门里头时快活多了,榕香瞧挼风这鞭炮放得有滋有味,自己手也痒痒。
两个人饭也没吃几口,就在外头你来我往,只听声声炮响,此起彼伏。
自入冬起,这屋里就烧了地龙,有时天冷,佑儿还要再加个炉子烧碳。
今日多喝了两杯酒,回到暖如春深的屋里,就觉得燥热的很。
榕香将净房收拾妥帖,道:“夫人,可以沐浴了。”
屋里安静,佑儿泡在木桶里,掬水淋在肩头,温润水意柔和,顺流而下又落入其中。
水汽成雾氤氲缭绕,她本就如染胭脂色的脸颊,此时又添些红妆,困意袭来软绵绵趴在木桶边。
宋辙悄声悄息走到她身后,仔细将她的湿发擦拭,这动静让佑儿忽而睁开眼,娇声娇气唤了声:“夫君。”
她还犯着困,并不晓得自己这声让宋辙喉结滚动,唇瓣紧绷。
屋里的燥热升腾,宋辙一把捞起水中的人儿,随着宋辙手指在她腰间屈伸,佑儿才似大梦初醒,慌忙勾住他的脖颈,似羞似嗔。
夜里弥漫着不可言说的气息,待到翌日天亮时,佑儿是枕着宋辙胳膊醒来的,眼里还带着困意,浑身无力,喉咙也有些嘶哑。
宋辙倒是神清气爽,瞧见她醒来,心情颇好道:“夫人醒了,可还记得昨夜为夫什么了?”
记忆袭来,佑儿脸上臊得慌,这人如今愈发没规矩了,先头同房还不晓得他竟如此……如此混账!
她听罢身子更软了几分,宋辙顺势拉着她的手,覆在自己唇上,吓得她只觉得指尖烫得出奇。
“看来夫人很喜欢?又开始回味了?”
佑儿的脸颊又红又烫,无非是昨夜吃酒贪杯,头晕目眩的,胆子也大了不少,竟然将话本子里的东西,用在宋辙身上。
嗯……他们都还挺喜欢的。
待日头高照时,宋辙才惬意起了身,穿戴好衣衫,心满意足:“夫人再歇会儿也无妨。”
佑儿咬牙切齿看着她的玉面郎君,此仇势必要还回来的。
宋辙自初三那日就有些忙碌了,高品三十那日派人来下了帖子,请他带着佑儿初三那日去家中做客。
这哪里是做客这般简单,宋辙扶着佑儿的腰肢,亲自为她挑了绒花插在发髻上做装点。
“你也不必紧张,次辅好歹是我恩师,当初也确有助力于我,如今我得皇上恩准去通政司赴任,想必他不会在此时为难。”宋辙将这里头的道理揉碎了给佑儿讲。
“虽说他不喜我帮沈部堂做那些事,但如今冷落我许久,也算是给朝中跟随他的大臣一个交代,今后我不在户部,这关系必然要再近些的。”
回玉京这些时日,宋辙也瞧出来了一些名堂,皇上虽倚重沈谦,但这只是为了新政,他需要清流能臣,化身一把捅破朝堂的刀。
若新政过后天下安稳,举国繁盛,还是高品这般能安抚下臣,为朝政分忧的中庸之臣最合心意,也正因如此皇上才会将他调任通政司,不就是想看看他的处事风格?
他心头是佩服沈谦的,可也知道那些手段太凌厉了,太招人嫉恨。
佑儿听他讲了这些,恰到好处的在心头比喻一番,宋辙是绵里针,沈谦明晃晃的刀子,总归是替皇上打杀,不由脸色凝重:“那今后岂不是要和沈尚书疏远些了?”
宋辙牵着她的手:“还没那么快,且等新政有了些进展再看吧。我并非凉薄之人,他也是君子,将来不会有你死我活的局面。”
待二人到高府时,已有不少人到了。
不同于承恩公府的富丽堂皇,也不同于李府的厚重淳朴,高府更像是江南水乡,亭台楼阁,回廊小池,这不就是诗文里说的“小构园林寂不哗,琉璃曲径仿山家”。
瞧见佑儿眼中的惊叹,宋辙低声道:“次府出身苏州,因此这府中景致都比照着苏州沧浪亭修的。你看那墙下腊梅,乌瓦花窗,还有上头提的字,都与沧浪亭一模一样。”
“夫君去过?”佑儿好奇问道。
宋辙颔首:“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在国子监时,随邬榆去过一些地方。”
佑儿像是抓住他的把柄,忙问道:“国子监课业繁忙,夫君竟游山玩水?”
池中的水散着气,走近才惊觉半点不凉,竟是温泉水!
宋辙小心护着她从水榭经过,颇为得意道:“我的课业向来甲等,听不听课并无大碍。邬榆嚜,是多学少学都长进。”
在家中被承恩公拉着应酬亲友的邬榆,冷不丁打了个喷嚏,低声骂骂咧咧:“必有小人背后骂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