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可曾听闻血肉铸就的利息？
层层触手的表面突然裂开七道锯齿状开口，复眼在皮下游移出密集的凸起。
一瞬间，那些带着海底两万米腥气的音节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连时空都开始渗出锈红色粘液。
十二条覆盖着远古铭文的腕足刺穿空间维度，每根吸盘都在吟诵不同纪元的债务契约。格赫罗斯目睹着这一切，视网膜突然灼烧起来——
那根本不是什么触手，是无数张扭曲的人脸首尾相衔形成的债务锁链，每张嘴里都涌出沾满星辉的漆黑本票。
【■■■■.■■】
不可名状的和声让石英表盘孵出章鱼胚胎，祂的复眼此刻已占据整片天穹，格赫罗斯低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掌纹正在融化成还债清单，耳边响起三十七重平行宇宙叠加的狞笑：
【格赫罗斯……欠债还钱】
大地突然变成蠕动的胃囊，从时空裂缝伸出的记账羽毛笔正蘸取着众生的脊髓书写，那些亵渎的腕足暴长出口器，在啃噬格赫罗斯耳膜的同时吐出令群星颤栗的终极算式：
【以贸易之名义】
【连本带利】
【共计——】
【尔等余生的每一粒细胞】
【以及】
【死后十万次轮回的惨叫】
“模因一的晋升终究是毁了你的脑子了吗？”
格赫罗斯惊诧不已，祂或许想到了里亚会在近期晋升模因一，可也没想到这个人竟然在这种关键节点将意识交给了本能。
里亚将贸易选择为自己的权柄，而作为即将晋升为天使的神话生物幼虫，这只幼虫只会像是机械一般执行“贸易”的指令。
就当格赫罗斯的质问在异质化的空气中震颤时，时空裂缝上的复眼亦开始同步渗血。
那些血珠违反重力法则悬浮在半空，每一滴都映照出不同时间线上贸易所记录的格赫罗斯签署契约的瞬间——
在某个熵值倒流的子夜，祂的星环曾被抵押给████████银行。
十二条债务锁链绞合成莫比乌斯环的形态，从每个拓扑学褶皱里伸出长满利息菌丝的黄金假面。
那些面具表面浮动着所有被金币吞噬的文明临终表情，此刻正用三百六十个喉咙同时低语：
【黄金是████的灵魂与血肉】
【尔等的引力潮汐滋养了它们的孵化场】
【现在该是收割之时】
祂的触手表面突然浮现亿万张人类嘴型，那些曾向金币祈祷的投机者正用融化了一半的舌头背诵高利贷圣典，数以万计的灰暗触手将格赫罗斯的那道意识拥簇，并毫不留情地刺穿祂的皮囊。
在这时，格赫罗斯的视网膜突然剥落，祂透过层层时空看到了那枚作为罪魁祸首的金币。
可无限分裂的金币，代价却并未分摊给使用过它的每个人，而是直接被应召而来的格赫罗斯所背负。
这场戏从一开始就是针对格赫罗斯的陷阱。
而那枚“金币“实则为压缩的微型黑洞，每个事件视界里都囚禁着正在被无限复利凌迟的灵魂。
“咕噜……”
神话生物幼虫的胃囊向上翻卷，露出由道琼斯指数曲线编织的食道，亵渎的腕足开始演奏肋骨折断的交响乐，每段旋律都在重塑格赫罗斯意识的记忆——
祂诞生时吸收的星云，正是████████银行第九兆亿次破产清算的余烬。 源初在造物时就没打算让祂平安活着。
祂给自己的每个造物都标注好了应该支付的代价，亿万造物自诞生之日便是负债而来。
而造物主，亦是寰宇间最大银行的行长，以及祂们顶头的债主。
【■■■的银之匙正在转动】
【你抵押的■■■已进入典当流程】
【现在请支付你作为天体的所有权】
【以及】
【作为邪神的名讳权】
时空收到万千触手的挤压而坍缩，最终沦为克莱因瓶口的形状，祂们正坠向由纳斯达克指数构成的消化系统深处。
“不！”
格赫罗斯的意识疯狂挣扎着，祂终于意识到这些触手的真正目的是祂的本体，一旦自己被俘虏，那么本体的位置就会暴露无遗。
假使祂是被丝线操纵的傀儡，那些触手完全可以沿着丝线找到祂的主人。
意识试着挣扎，然而已经晚了。
一片片漆黑的羽毛此刻已刺穿格赫罗斯本体的日冕，在祂的太阳黑子上烙下正在孵化的债务之卵——那分明是成堆的长有源初之神阿撒托斯面孔的金币。
眼下里亚才不到模因一，祂才刚触及模因一的门槛，刚从幼虫逐步化茧，便已经透过法则伤害到了格赫罗斯的本体。
于血肉宫殿中的格赫罗斯猛地意识到里亚的危害比祂想象的更大。
尽管现在里亚还无法触及格赫罗斯的存在之地。
但格赫罗斯却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毙下去了，祂必须阻止里亚晋升模因一。
造物主的神话姿态从未抵达过模因二之上的境界，一旦真的被祂晋升成功，那之后的一切都会失控。
虽然这也是格赫罗斯想看到的，但前提是祂自己并不想提前死去。
但眼下的源初即便是凭借本能行动，第一反应也还是要来抹杀吞噬祂，这让格赫罗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不安。
尽管现在源初还并不足以对祂的本体造成威胁，但放着不管终究是个麻烦。
“祂现在恐怕已经察觉到了我的所在方位，只可惜现在祂根本无法接近我的所在之地。”
“但说不定源初会借此机会种下坐标，我如果想永绝后患，也只能趁着现在。”
格赫罗斯的性格十分谨慎，祂觉得对自己有威胁的事物便必须铲除。
即便那威胁是源初，是造物主，也是祂们诸神共同的“父”。
“作为盲目痴愚之主，你有脑子可怎么行，这造物主终究是不够合格。”
“我想，不如我就在这时候剥夺你的神格，然后取而代之……”
于血肉盘踞的宫殿内目睹着数百万光年外即将向自己而来的触手，格赫罗斯化成人类姿态走出大殿。(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