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他就要挥出那钢浇铁铸般的拳头,直奔苟宝山的下巴了。
苟宝山看著双目血红的王喜,酒醒了一大半,背上沁出了一片冷汗。
为了防备对方那狂暴的一击,他本能地用双手掌住了餐桌的桌沿。
倘若王喜那一拳飞将过来,他便下决心把整个桌面掀起朝王喜扣过去……
这形势在座的每一个人一瞬间都洞若观火,哑然中都感到心脏堵到了嗓子眼儿……
王喜的拳头就要挥起来了。
在这千钩一发的当口,他的眼睛的余光扫到了新郎和新娘——方和咬著牙凶狠的瞪著苟宝山,潘秀娅紧紧拉住丈夫的胳膊。
他一动手就是一场乱战。
王喜忽然转身消失于院门之外。
足足几秒钟过去,院里的人才回过神来。
方爸颤声斥责说:“宝山,你真不象话!”
方大娘揉著胸口呼应说:“宝山,你瞎闹什么?”
方和愤怒地指著苟宝山说:“你狠撮一气还不够,还在这儿胡说八道,你给我滚蛋!”
七姑各打五十大板地尖声评论说:“这是怎么回子事哟?瞧你们请来的这些个人!”
苟宝山见王喜消失,忽然又蛮横起来。他想我反正左右不是人儿了,干脆闹它个天翻地覆。
我的双手既然没有离开桌沿,趁势将饭桌掀它一掀,岂不痛快?
想到这儿,他便龇牙咧嘴地吼了一声:“走人就走人!”
随著这一声吼,他的双手眼看就要完成那掀桌子的动作,桌边的人全部站了起来,几乎同时发出了惊呼。
说时迟、那时快,一直瞄著他的李前进猛的抢上一步,一巴掌就按住桌上,另一只手肘弯成尖,一下就戳在苟宝山的软肋上。
苟宝山惨呼一声,疼的弯下了腰,李前进顺势抓住他后衣领扔了出去,“走你吧!”
“哎呦卧槽!”苟宝山也是青皮,一翻身就抄起个酒瓶站起来。
可这时,他面前站的是李前进、孙健、张力和刘晓光,“怎么地,还想玩混的?”
张力狞笑:“我们哥几个在青年点十个打得三十多个屁滚尿流,就你这逼样的再敢动一下就废了你!”
苟宝山眼珠转了转,只一个李前进他就知道遇到的是练家子,再闹下去还得挨揍。
好汉不吃眼前亏!
“好、好、好呀!你们方家真做得出来,打来贺喜的宾客,你们就等著在这东城臭大街吧!”
苟宝山冲著宾客们跳脚骂人。
李前进身体前倾一伸手,猛的跺了下脚,一直瞄著他的苟宝山嗖的一下跑出去。
“这个狗日的!早该揍他。”
“真他妈的不是东西!”
宾客见苟宝山跑了都啐骂了几句。谁高高兴兴的吃席遇上这货能不闹心?
几个长辈一看事情解决,张罗著大伙散了局。
方和拍了拍大家肩膀就快步跑出去找王喜,因为苟宝山这个无赖,师兄受了大委屈。
李前进想了下也跟过去,他对这个王师傅的手艺真心佩服。
门口的墙角里,王喜双手抱头,把头埋向大腿,闷声闷气地哭泣著。
方和跑出门,听见动静走了过去,“师兄,对不起!”
王喜埋著头摆了摆手,向方和表达没什么。
可是谁知道此刻他心里所翻腾著的思绪?
他本是条硬汉子,很少哭泣,本来是完全可以透过狠狠地揍苟宝山一顿,以泄他心中愤懑。
可是他在拳头就要飞出之际,忽然意识到他今天对更多的人所承担的义务。他所为何来?
不错,他出身低贱。
他的父亲当年是大茶壶,他的母亲,当年的确曾是窑姐儿。
他哭。
不是怨恨父母给他留下的屈辱,而是更加痛惜父母的早逝。
他也为自己长期不理解父母而感到愧疚……
李前进出来见这位王师傅伤心忍不住劝了句,“哥们,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那就是在认识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
王喜仔细的咀嚼著这句话,不正是自己的写照吗?
那远去的社会不仅将屈辱刻在了他父母心中,更波及到了他这一代!
可是越是从这种屈辱中诞生,他越是要自尊自重。
他不堕落!他不消沉!
他要在自己那平凡的岗位上,正正派派地为这个社会贡献出自己的汗水。
他要在这种施展自己技艺的义务劳动中,认认真真地为普通的群众奉献出自己精心创造出的美味……
他抹了把眼泪,抬起头看向身边的李前进,感激的说:“谢谢你的鼓励!”
李前进摆了摆手说:“哥们记住,生活给你的,一定是你能承受的,即使生活是一副烂牌,即便梦想渐行渐远,只有经历最苦的坚持,才配得上拥有最长久的幸福。”
王喜站了起来,用力的点了点头,这个看著比自己还小的青年,怎么句句说到心坎里?
李前进伸出拳头,示意王喜也伸出来,两人用力对撞一下,“你做的菜非常好,我相信你一定会成为一代名厨的。”
王喜用力点头,“哥们,我叫王喜,等我成功那天请你喝酒!”
“我叫李前进,等著你这顿酒!”李前进冲王喜、方和挥了挥手,跑去和王霞他们汇合,“晚上别管我们了,洞房花烛夜快乐!”
“你朋友?”
王喜看著李前进的背影问:“他一定是个知识分子,说的话好有道理。”
他哪里知道这东西以后叫心灵鸡汤,也就是心里难受时听听。
实际上并没多大卵用。
方和钦佩的说:“他是我插队时青年点的老大,那时候我们男知青都恨他,也都服他。”
“为什么恨他?”
“因为好姑娘都喜欢他,你说大伙能不恨他吗?”
“那你们还服气他?”
“他为人仗义、勇敢还多才多艺,他身上有种和我们每一个知青都不一样的气质,冷静、睿智、远见卓识,如果不是他出事,我们也许都能考上大学。”
王喜看著李前进欢快的背影记住了这个他。
“我们先去哪?”王霞欢快的问。
“去故宫吧。”李前进想了想说:“去长城太远,我们逛完恐怕没车回来。”
“我打听了,门票要十块钱的。”孙健一脸心疼的说。
一听十块钱的价格张力和刘晓光也面现难色,只有林巧、张红和李前进面色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