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里人家 作品

第384章 不同时代的碰撞

李前进仰头笑了笑说:“扯淡!

有什么意思?

就拿我们隔壁的老?一家来说,他们家的生活状况到底如何?

应该有人写一篇若干年来,这些流臭汗、出苦力、脚踏实地地为我们这个社会创造财富的工人以及农民生活改善情况的真实报道。

这才能真实地反映我们的生产发展了没有?发展得怎么样?

要是老百姓的生活还不如国外,咱们的优越性还表现在哪儿呢?”

他越说越快,最后还使劲儿地把茶碗往前一推。茶水洒了出来,向四周漾开,顺著桌子一角淌了下来,淌了李前进一裤腿。

“前进哥,你怎么像个孩子?”

春妮听见动静笑呵呵的跑过来,蹲下来替他擦著裤子。

李前进的火气一下散了,轻轻揉揉春妮的头发,她永远都懂他。

既让他把火发出来,又不让他把火气再继续下去,恰到好处的适可而止。

春妮仰起头看著他嘻嘻一笑,那笑容里的赞扬只有他们两个才懂。

葛虹和叶知秋都沉默不语,李前进的话,虽然带著孩子般的偏激,但是有他一定的道理。

苏萌托著腮,羡慕的看著小两口之间不动声色的甜蜜。

“你爱人真好,你们一定生活得很幸福?”

李前进望著春妮的背影得意的咧嘴一笑,立马从一个愤青变成了地主家的傻儿子。

“是啊,幸福就是给灵魂找到一个适合安放的地方,看来我是幸运的。”

李前进的话一下就戳中了苏萌这个文艺女青年的心。

她从包里拿出个笔记本,笑说:“这句话很有道理,我要记下来。”

叶知秋认真地打量李前进,被他话里的那份赤诚所触动。

她接触过不少基层工厂里的同志。

那是些实打实的人和实打实的工作。

一般人觉得干巴巴的数字,在她眼睛里却是一张张熟悉的脸、出炉的钢水、转动的机床、血管一样输送电流的送变电线路……

每每想起这些,她总是感到安慰,毕竟还有人在脚踏实地地干著。

因此,她的工作也是脚踏实地的工作。

可是,听李前进说完她又感到平时工作中好像真的忽略了什么。

自己看到的,或者说想看的都是他们在车间里忘我奋战的时候。

至于他们生活苦不苦她从未想过,她现在生活很好,理所当然的认为现在的工人阶级应该也是幸福的。

她看著和苏萌说笑的李前进生硬的插话问:“李同志,你眼里他们生活的现状是怎么样的?”

李前进无奈的看了眼这个在天上漂的记者,侧耳听了听,果然后院的吴家夫妻又在争吵。

他指了指后院的方向说:“就拿又在吵架的吴国栋夫妻说吧,邻居们都知道,当年他是一个对妻子非常体贴入微的、英俊的小伙子。

整天小心翼翼地把她爱人捧在手里,他爱人刘薇呢,又曾是一个娇美的小媳妇。

不过是十几年的时间。

吴国栋怎么变得那么粗暴,两个鬓角也过早地秃了上去。

而刘薇的额上怎么也那么快地添上了许多皱纹呢?”

曾经的美好全都哪儿去了呢?”

春妮这时拎著水壶过来给茶壶续了水,微笑著给李前进倒了一杯,柔声说:“前进哥,火气别那么大。”

她不明白,前进哥偶尔会爆发出对某些人和事的强烈不满从何而来?

平常在家说说可以,在记者面前可是要加点小心。

李前进笑著捏捏媳妇的手,示意他安心,直抒胸臆对他来说只不过是调剂生活的小情趣而已。

他现在能选择的路很多。

可以洒脱一点,也可以小小的任性一点。

李前进喝了口茶水继续说:“吴国栋长期倒夜班患上了肝炎。不能再倒班、加班之后收入锐减。

可他的担子一样没少。

父母养老、子女成长,自己的病。开门七件事,油、盐、柴、米、酱、醋、茶,缺了哪一样能行?

物质生活的贫乏,极大的影响了他们的精神生活,

无休止的争吵、指责成了生活的主旋律。

这些都是你的那些冰冷的数字下面你看不到的真实生活。”

葛虹点了点头,对李前进的话颇为赞同。

她也曾深入过一线,对现在工人的状况要比叶知秋了解的更全面。

她接著李前进的话说:“现在工厂既抓思想工作,也搞物质奖励,但为什么对工人好像不那么灵了?

是我们这套办法不够科学,有改进的地方?

还是现在大多数工人不吃那一套了。怪他们吗?

不,怪我们自己。前些年,我们的一些工作停留在说大话,说空话,喊口号。

书本上虽然写著:工人阶级是国家的主人。

事实上我们对工人群众切身的困苦了解了、解决了多少?

如果说国家暂时还很困难,不可能在一天之内全部解决,那么,在感情上我们又给了他们多少温暖?

过去在战争时期,政工干部和群众多么亲哪。

现在呢……”

李前进听著葛虹的话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女人,外表是那么一副死硬的样子,内里却是清透、灵醒。

起码她的话和他同频。

他很痛快的说:“电视、报纸上说我们平均每年产值增长百分之七,这在任何一个地方都是了不起的数字。

可我们为什么感觉老富不起来呢?

我想,要是我们像日本人那么会花钱,一分钱掰成两半儿花,我们不会这么穷。

我们为什么老是瞎折腾呢?

就说我上班每天都要经过的那条马路,从去年到今年,路面翻了三次。

先是下水管道换成粗的一次,供热管道的铺设又是一次,冷水管道换成粗的再来一次。

路旁的树呢?原来是槐树,锯了,改种成白杨树,还没长两年,又换成柳树……

能不能有个全面的、长远的规划,一次把它解决了呢?

好像人们不知道,这么来回折腾,工人的开支、汽油、沥青、砂石……是需要重复消耗的。

能不能不这么干呢?

这些问题说起来,似乎人人都知道,可为什么还是这样干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