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成笑说：“公社已经来人登记过，我申请了四头猪崽，十二只鸡雏。”
李前进点了点头，“到时他们会统一来收，省得乡亲们不方便。”
肖成憨憨的一笑，“是方便，不然我们想运出去真不容易。”
两人闲聊了会，李前进见日已偏西便提出告辞。
六爪在门口用那只异指挖鼻孔，轻轻叫一声：“叔叔。”
李前进明白他的意思，抚一下他的头，挤眉弄眼的使个眼色。
六爪便很高兴，怪叫著钻到门口的小草棚里去了。
“能打得过他吗？”
兄妹俩个往山下溜达，李前进好奇的问一嘴。
李晓萍摇头，“他的天赋远超于我，不是生死搏杀能战，如果是的话就不一定了。”
李前进回头望了眼肖成的小草房，可惜的摇了摇头。
晚饭吃完也没见王忠实的身影，估计还在忙乎统计的事。毕竟六七个大队够他跑的。
半夜，李前进忽然被李晓萍扒拉醒，“哥，山上起火了！”
李前进腾的坐起来，跑出屋外往山上望去。
山顶的火已经连成一条火线，劈劈啪啪的声音传过来。
忽然风起了，月亮静静的挂在山峰上，被这火红的天际也熏红了。
风一起，山上的火便振奋起来，急急的四处蔓延。山上的火越大，山下便愈黑。
树都静静躺著，让人替它们著急。
李前进一把拉住边跑边喊的王忠实，大声说：“老肖他们一家还在山上。”
王忠实说：“肖成精著呢，估计早下来啦！”
“叔叔，我们在这呢！”
两人正说著，肖成揹著六爪，身后还跟著秀气的女人走过来。
王忠实一挥手，肖成放下六爪跟著他急慌慌的跑去救火。
肖成老婆喊了声：“小心！”
那细细的声音根本追不上肖成的脚步。
火越来越大，开始有巨大的爆裂声，热气腾升上去，山颤动起来。
烟开始逃离火，火星追著烟，散散乱乱。王忠实指挥著一群人打隔离带，围山跑了一圈回来，喘著气站下看火。
火更大了，轰轰的，地皮抖起来，草房上的草刷刷地响。
突然一声巨响，随著嘶嘶的哨音，火扭做一团，又猛地散开。
火中一棵大树腾空而起，飞到半空，带起万千火星，折一个斤斗，又落下来，溅起无数火把。
大一些的落下来，小一些的仍旧上升，百十丈处，翻腾良久，缓缓飘下。
李前进目瞪口呆的看著，那棵树王被火龙卷得飞起来，化作万千火流星。火已烧到山顶，七八里长的山顶一线，映得如同炼狱。
场上此时如同白昼，红红的令人疑心烫脚。李前进仰头望望天空。天空已成红紫，火星如流星般穿梭著。
忽然六爪尖声叫起来：“呀！麂子！麂子！”
李前进急忙向火中用眼搜寻，便见如同白昼的山上，极小的一只麂子箭一般冲来冲去，时时腾跃起来，半空中划一道弧，刚一落地，又扭身箭一样地跑。
救火的人这时都发现了这只麂子，发一片喊声，与热气一道升上去散开。
火将山顶渐渐围满，麂子终于不动，慢慢跪了前腿，头垂下去。
大家屏住气，最后看一眼那麂子。
不料那生灵突然将身耸起，头昂得与脖子成一竖直线，又慢慢将前腿抬起，后腿支在地上。
还没待大家明白，便箭一样向大火冲去，蹚起一串火星，又高高地一跃，侧身掉进火里，不再出现。
大火霎时封了山顶，两边的火撞在一起，腾起几百丈高，须仰视才见。
那火的顶端，舔著通红的天底。李前进望著仿佛末世般的景像才明白，他从未真正见过火，也未见过毁灭，更不知新生。
山上是彻底地沸腾了。
一切都扭曲的成了映象。数千棵大树在火焰中离开大地，升向天空。
正以为它们要飞去，却又缓缓飘下来，在空中互相撞击著，断裂开，于是再升起来，升得更高，再飘下来，再升上去，升上去，升上去。
热气四面逼来，李前进的头发忽地一下立起，手却不敢扶它们，生怕它们脆而且碎掉，散到空中去。
山如烫伤一般，发出各种怪叫，整个宇宙都惊慌起来。
李前进忽然打个冷战，头上冷森森的冒出了汗。
“哥，你怎么了？”
李晓萍发现了李前进的异样，抓住他的胳膊急声问道。
“冷。冷啊。回去吧。”
李前进感觉这一身的力气也被大火烧化了。
李晓萍扶著他回了房间。
进到屋里，慢慢躺在炕上，外面大火的红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抖动著在李前进的身上爬来爬去。
李晓萍把他的手掖进被里，有力的大手散著指头，粉一样无力，烫烫的如一段热炭。
“哥，你怎么了？”
李前进躺在被里，嘴里冒著热气，身上却冷得打颤。
李晓萍和简宁急得在包里翻药，那颗木芯掉出来，滚了几圈落在李前进手边。
李前进睁开眼，把它拿在手里，一种温润的感觉让他舒服。
把这东西搂在怀里，他很快就沉沉睡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见是晓萍摇晃的脸，原来是在车里。
他躺在后座盖著被，头枕在小萍的腿上。往司机位望去，是肖成坐在驾驶位稳稳的开著。
李晓萍温热的手覆在李前进的额上关切的问：“哥，感觉怎么样？”
“还好。”
李前进张了张嘴，声音嘶哑的像是在肺子里挤出的话。连眼皮都重如泰山。
“我们在回哈市的路上？”
李晓萍心疼的抱著李前进说：“你已经昏昏沉沉的烧了三天，正好肖大哥会开车，我就请他开回去。”
“哈达公社的事呢？”
“王书记统计出八百多头猪崽，二千多只鸡苗，我帮你盖了私章，他可以去黑河公司兑现。”
李前进点了点头，“我欠了小六爪的糖还没买呢。”
肖成哈哈一笑，“小孩子贪吃，不要理他。”
“不行的。”
李前进紧了紧怀中的木芯说：“肖大哥，你的家都烧了？”
肖成苦笑，“都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