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天边最后一丝余晖落尽前，进入吉市。
“李先生，宾馆这边安排好了。”李凯先一步进城，把事情办好。
李前进说：“先去孤儿院看看。”
“啊，都这么晚了，明天再去吧。”
李前进斗笠一扣，“先去看看。”
马车停进市孤儿院巷口，他步行进去。站在墙头往里看。三十多个孩子排着队从砖楼里出来，个个穿着簇新的厚衣服，脸蛋红扑扑泛着油光。
虽然不是佳农为孩子们订制的衣服，但起码是新衣服，他妥协了。
转身正要走，两个中年男人捧着搪瓷缸子走过，“您瞅瞅，人家捐的可是奶粉，拿麦乳精糊弄能行吗？“
“有点奶香味就行，局里拿走时风卷残云，现在用时一袋也没有。”
“一会还有大米呢，也不知道能不能留下？虽然不如佳农的大米好，凑合吃着也行。米价都涨到一块钱了。”
李前进的心像是塞进一砣冰块，冷的他直打颤。
“李先生，我不知道是这种情况，也不是我通知的。”李凯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打个冷战，
李前进嘴咧着笑，眼睛全在斗笠的黑影子里。
“前进哥……”春妮轻晃着李前进手臂，夫妻多年，又怎会不知他动了真怒。
“我们干脆不再捐赠，或者换个方法，你让老猫枕闲鱼，它怎会不偷吃？”
李前进长出口气，春妮说的不错，自己过于理想化，过于天真的相信人性。
但他并不后悔，现在的他有资格只做自己该做的，并接受它的事与愿违。
“老婆，你说的对！”
李前进决定改变计划，绕开所有人给孤儿们一个未来。
他又看了眼灯火通明的孤儿院，以后就是要让他们看到金山一样的财富，却一分钱也拿不到。
回到宾馆李前进直接到房间，连吃饭都是在屋里。“丹妮，准备人手清查佳农工会账务。”
“好的老板。”
“以宁，统计国内孤儿院所有孤儿，并建档。”
“好的老板。”
春妮等他忙完递过一杯茶，笑问：“又想到新的办法了？”
“我要建立一个基金，每个月给孩子们存一笔钱进去。
用这笔钱在我们的保险公司投保住房、学业、医疗、生育、失业、养老、等保障，如果还有盈余就等到他们二十岁一次性给他们。
也算是我为他们的灰暗人生，添一抹亮色吧。
我想让他们拥有一个快乐的童年，可惜人心险恶，只能退而求其次，希望能在他们人生最艰难的时候托举一把。”
“前进哥，你的心真好！”
春妮动情的抱住他，只有她知道李前进这些年付出了多少财力、物力去做这件事。
“我其实也是个孤儿，对他们的境遇感同身受，可惜、可惜！
真的想给他们一个物质丰富、快乐美好的童年……
奈何理想敌不过人心。”
李前进越想越气，手里的茶杯重重放在桌子，“人病了吃药，这个草淡的社会病了，却要吃人！”
阴沉沉的天空刮着凉嗖嗖的风，北方的春天总是姗姗来迟。
李前进的马车停在孤儿院门囗。
门卫是个五十岁左右的老头探出头露出憨憨的笑容问：“你来送……啊，请问你是来送什么的？”
李前进的心直抽抽，连作戏也这么敷衍吗？
“大米。”
“快请进！”
门卫一身干净的蓝色中山装，衣服上的折痕还在，笑眯眯的打开大铁门。
李前进把马车赶进去，迎面走来一个披着簇新军大衣的地中海男人。
亲切笑问：“我是市孤儿院的王院长，你是哪里来的？”
“佳农物料员叫我老李就行，送点货顺带查查物资使用情况。”
地中海一愣，台词不对啊！
“李师傅，您受累了！“四个帮工一拥而上卸货，动作齐整得像是演练过。
“孩子们天天记着你们的好！”王院长热情的把他领进食堂。
一个个装着油光水滑红烧肉的铁饭盒整齐摆在孩子们面前。“孩子们，这是捐给你们物资的李师傅，让我们以……”
李前进摆了摆手，“不用感谢，让孩子们吃饭吧！”
他扫见靠窗男孩眼睛盯着饭盒喉结在动，细看之下不止一个孩子有吞咽动作。恐怕自己离开这里他们未必能吃上这碗肉。
孩子们没一个人动，眼睛齐刷刷的盯着王院长。
“吃吧，看我干嘛？”王院长哈哈一笑。
靠窗的男孩第一个动手，抓起一块肉就塞进嘴里。其他的孩子也学他，抓起肉就往嘴塞，吃完连手上的油都嘬干净
“这帮孩子也没个样。”
王院长见他们的吃相尴尬的笑，“用筷子，用筷子吃！”
语言已经对疯狂的孩子们没有效果，虽然每个饭盒薄薄一层肉下都是土豆，他们依然吃的忘记了一切。
李前进斜睨王院长，“你多长时间没给孩子们吃肉了？”
“天天吃，哪天不吃肉？”王院长挤出一丝笑，心里直骂娘：这群小兔崽子疯了！
李前进冷幽幽的说：“你发个誓吧！”
“李师傅开玩笑呢？现在都讲科学。”王院长冥冥之中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你说，我信。”
“真的……哈哈，我这个人是不说谎话的，咱们冲灯说，我要是骗你，出门就让车撞死！”
砰的一声，灯泡忽然碎了。
“啊……”
王院长尖叫一声抱住头躲避碎片。
站在一旁的李凯无语的白了眼王院长，谁给你的自信敢对灯发誓？自己做没做过心里没个逼数？
李前进仰头哈哈一笑，自做孽，不可活！
王院长不明所以的陪着大笑，“这灯泡的质量还真差。”
李前进笑着拍拍他肩膀，“王院长要小心一点，你的运气也很差。”
“还可以的。”王院长暗暗吐了几口唾沫。灯泡碎了让他感觉晦气。
李前进一脸莫测笑容跟着他们进了仓库，弯腰捡滚落的麻绳，瞥见仓库门槛缝里卡着几粒高粱。
仓库里整整齐齐码着五十袋大米，麻绳捆扎样式倒是和佳农的一模一样。
“这月捐的大米可解了燃眉之急！”王院长看着李前进笑呵呵的神情心里发毛。
汗珠沁在油亮宽大的额头痒的厉害。
“这个不会是造假了吧？”
“怎么会？”
李前进呵呵一笑，越过上边的大米，手中刀片一闪在最底下的那袋划个囗子。
灰红色的高粱顺着缝隙涌出来，他抓起一把送到王院长眼前，冷声问：“佳农的大米呢？”
王院长颤抖的手捋过几根头发。“啊……这就是佳农的大米，是你们送过来的，还没开封呢，我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