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饰典雅的面馆,名“见春”,平日里生意还算不错,只是碍于如今宝灵宫那边的大婚福泽,人们陆陆续续闻喜而去,所以馆内的客人相比寻常便少了许多,说是寥寥无几也不为过。
来到面馆中,夏欣拉着萧阳随便找了张空桌子坐下,苏诚小脑瓜一转,随意扫了一眼,坐到两人桌对面去了。
随着三人的现身,馆内零零散散几桌客人的交谈声戛然而止,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射了过来,脸色尤为惊撼。
柜台那边,同是一样的情景,手持帐本,正在精心敲打算盘珠子的老板娘抬眸一看,瞳孔收缩,脑子顿时一片空白,这一上午估计是白忙活了。
而那两位原本兴高采烈准备上前迎客的面馆伙计更是直愣愣地杵在原地,没有了声息。
看着这幅诡谲宛若时光静止的画面,萧阳眉头微微一皱,茫然渐消的心绪被无奈所取代,他转眸望向正拿起桌上那张木质面谱仔细观阅的夏欣,犹豫片刻,极小声地说:“夏欣,不如……”说到一半,他又止住了声音。
夏欣朝他看来,眼神柔和,笑容浅淡,轻声道:“不如什么?”
萧阳眼神飘忽,急忙打断心中念头,道:“没什么。”
面馆内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柜台处那位平日里喜欢挑刺,且极为苛刻的年轻老板娘放下手中账本,见两位伙计仍是杵在原地毫无作为,破天荒的没有恼怒催促,而是亲自向前走出去,快速来到萧阳和夏欣一侧,很是热情的笑道:“两位,哦不,三位贵客,请问要吃点什么?”说话间,还不忘提起桌上茶壶,小心翼翼倒满三杯香气腾腾的热茶,两杯轻轻推放至萧阳和夏欣面前,一杯则缓缓递给苏诚。
馆内的气氛被打破,两位伙计回过神来,视线偏向老板娘,心中苦闷,有些不知所措,坏了坏了,这个月的月钱估计又得大打折扣了。
夏欣并未着急回答,而是继续看向手中那张面谱,扫视了两圈,却始终没能发现那三个熟悉的字眼,最后,她凤眉微动,看了眼萧阳,心中顿时有了决断,于是将面谱右侧最上面那个名字挑选了出来,对着老板娘说道:“三碗阳春面。”
老板娘愣神须臾,显得有些猝不及防,笑呵呵地说:“哦,好,麻烦三位稍等片刻,阳春面马上就好。”言罢,她扭过头去,朝着两位面馆伙计使了个眼色。
两位伙计稍作迟疑,心领神会,不敢再有丝毫耽搁,匆匆转身,各忙各的去了。
老板娘又问:“请问,还需要别的么?咱店里面”夏欣打断她的话语,神色和煦,道:“不必了。”
老板娘笑了笑,也没再多问,只是离去之时,忍不住多看了夏欣两眼,世间女子万般绝色,何人可至如此程度?真如天人临凡尘,让这众生皆惭愧啊,眼前女子,就算是那些个传说以美貌艳冠天下的绝代神女也远远无法与之相提并论,如此姿容气质,实乃生平仅见,莫说男人,同为女子,亦由衷感到羡煞,惊人,实在惊人。
三碗阳春面端上桌子,那位面馆伙计满脸茫然,魂不守舍,离开之际,险些没踉跄跌倒在地,被柜台处的老板娘狠狠剐了一眼,悻悻走了。
汤汁金亮的阳春面飘香四溢,苏诚嘿嘿一笑,毫不客气地享用起来。夏欣柔声评价了一句,“好像和葱花面没太大区别。”
萧阳收敛心中思绪,拿起筷子品尝了一口,轻笑道:“味道比葱花面更好些。”
夏欣不信邪,也动起筷子品尝起来,结果确如萧阳所言一般,这阳春面的要比她以往吃的任何一种葱花面味道都要好许多,但她不承认,说道:“还是葱花面好吃。”
萧阳吸溜一口,面还挂在嘴边,对着夏欣灿烂一笑,两眼眯眯。
夏欣一脸嫌弃地鄙夷了他一眼,自顾自埋头吃面。
萧阳又是吸溜一口,将垂挂在嘴边的面条吃完,而后有模有样的学着对方埋下脑袋,心中忽然想起当年两人在火城也是如今日这般,坐在一条凳子上吃葱花面的场景,那个时候的自己,总觉的坐立不安,怎么都无法接受身边这个女子,然而如今,类似的画面,却已是截然不同的心境,他承认,很久以前就该承认,自己喜欢她,且已达了丝毫下于“她”的程度,可是,承认归承认,那句喜欢,却始终难以脱口而出,就像是当年的北荒中的他和她,十余年岁月的相处,彼此间从未说过一句喜欢,但就是喜欢,他想,可能是因为含蓄,他又想,也许真正的喜欢是不用说的,眼神会代替一切的言语。
一碗面的时间不算长,过程中,萧阳和夏欣都默契的没有过多言语,所以苏诚也就跟着没有言语,倒是边上那些客人私底下的轻声细语如江水绵长,滔滔不绝。
并不是这些人故作姿态,想要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实乃情非得已,无奈之举,也不知是怎的,这面馆内的氛围似乎在悄然间发生了可怕的质变,痴迷之际,所有人都莫名感受到了一阵心惊肉跳般的惶恐,冥冥中有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弥漫开来,仿佛稍有一点放肆,立地烟消云散,而这一切的根源,就来自于那双风华绝代的男女。
某一刻,面馆中略带凝重而怪异的气氛宣告破碎,一位年轻女子骤然起身,失声大喊,“我想起他们是谁了!”
一时之间,面馆内所有目光皆调转过来,齐唰唰看向了那位肤色如雪的女子,唯有萧阳他们置若罔闻,始终不动声色。
察觉到自己的突兀冒失,那位女子匆匆坐下身来,小心翼翼朝坐在靠门口处的那对男女看了一眼,发现没有异样后才暗自松了口气,强行压制住心中那份如浪涛汹涌般的激动与震撼,犹豫再三,对着身边一位锦衣玉带,相貌堂堂的男子说道:“他们是当年火城的那对神仙眷侣,那年我就在正兴广场,刚好瞧见过他们的样子,肯定不会有错!”
“什么?!”
此言一出,整座面馆犹如一片鸿毛飘落海,竟是激起千重浪,不仅女子身边的那位男子满脸不可思议,其余所有人包括那位老板娘在内都是一阵愕然,有甚者直接大叫了出来,一个个再度转移视线,重新望向祥和犹然的萧阳和夏欣,茫然的心湖之上好似有一道天雷炸响,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原来他们就是当那对神仙眷侣!
原来那对神仙眷侣,就是他们!
人们恍然大悟,心中震动不已。
就说怪哉,这火城之中,何时出现了一对如此超然物外的良才玉女,今日不曾听闻,以往确有存在!
黎明破晓,拨云见日,于时光中逆行,去溯本求源,真相自来。试问天下有此姿容者,除当年那位凝似九天神界降临而来的无上天女外,还能有谁?悠悠世间之广,古今茫茫之远,时光斗转,诸生无量,恐怕再也寻不见第二个人!
虽然面馆之内绝大部分人昔年皆只曾听闻,未曾得见过萧阳和夏欣的真容,但他们对那位女子所言之事实,却一致的没有丝毫怀疑,直觉所在,毋庸置疑,这就是昔年那对名动火城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神仙眷侣,也唯有他们能当得上如此冠绝古今,无出其右的惊世风采。
神话现世,印证传言,相隔近十年,这对神仙眷侣果真已重回火城,亲眼目睹,更胜传说无数!
萧阳和夏欣依旧不为所动,就像是整个世界,皆只有他们真实存在,余者,如梦幻泡影。不久后,两人放下碗筷,来到柜台结账,随后带着苏诚缓缓离开,任由老板娘独自站在原地,静静观望着那两道飘然远去的修长背影,眼神迷离,神色近乎呆滞,久久不能言语。场间的无形压迫悄然退散,面馆内的气氛由此恢复常态,死寂片刻后,此起彼伏的惊叹声开始不断沸腾,而原本打算离开的那两桌客人更是壮起胆子,结完账后匆匆追出面馆,在人声鼎沸的街道上,发现了那两道淹没在人海之中,渐行渐远的缥缈背影。
“浮生若梦,如镜花水月,他们,好像不属于这个世界”
离开面馆后,萧阳他们辗转两条街道岔路,在万众瞩目之中,来到了一条昔年走过的繁华长街,打算前去那座被火城众生誉为和平圣地的天莲广场看一看,途中,再次见到了那座火城最负盛名的风月之地———“鸳鸯楼”。
当那座奢华贵气,富丽堂皇的高大琼楼远远映入眼帘,萧阳的思绪一下子仿佛被强行拉回了九年前,想到那晚的种种,他忽然急匆匆转移视线,生怕夏欣会起什么误会,不敢再往那座鸳鸯楼再多看哪怕一眼。
夏欣明察秋毫,表面平静,实则心里偷着乐,她神念传音给萧阳,道:“看一眼怎么了?我有这么蛮不讲理吗?”
萧阳微微一笑,同样以神念传音,简明扼要道:“没有。”
夏欣笑眯眯地扯住他一条手腕,加快了几分脚步。
手持一块糕点,嘴巴里咀嚼不停的苏诚见状眼珠子一转,也快步走了起来。
很快,三人便发现了异常,鸳鸯楼下,正有一大波人在驻足围观,阵阵女子的打骂声自人群中传出,伴随着一位男子凄厉哀嚎,在街道上久久回荡。
原来,竟是远街上某位时常偷摸来此鸳鸯楼花天酒地,醉生梦死的男子这回百密一疏,露出了些许端倪,正当他兴致大起,醉醺醺的进入房中,准备和一位“花女”行酒后之事时,假扮为“花客”,一直在暗中默默观察的妻子忽然现出真身,巧得一块令牌,破门而入,当场将那香床上浑身赤裸的男女双双揪出,如同丢死狗般从窗口随意丢弃到了大街上,然后开始了一顿惨绝人寰的鞭打。
不过,那位妩媚的花女被鸳鸯楼掌律堂一位执事给救了下来,得以幸免一场极具羞辱性的皮肉之苦,鸳鸯楼楼主对着男人的妻子说,“众生如有法,如众生法,这是你男人自己的选择,要怪只能怪你自己管教不周,怨不得我们,你怎么处置你男人我们管不着,但你要当众羞辱我楼内门人,断然不可,你不服,可向城主禀明,再敢冒进,休怪我不客气。”
闻听此言,男人妻子顿时火冒十万丈,却又实在无可奈何,最终只能将气全部撒在地上以前怎么看怎么喜欢,如今怎么想怎么恶心的男人身上,因为这鸳鸯楼虽说仅是一处风月之地,但不得不承认,其内坐镇的高手如云,且楼主还是一位货真价实的神灵,平日隐于暗中,从不显山露水,这也就是鸳鸯楼非但不倒,反而能在众多女修的唾弃下渐渐成为火城风月榜榜首的根本缘由,如若不然,早就被城内某些女修联起手来,掀了个底朝天了,以往又不是没发生过类似的事。
事实上,火城上下,尤其女修,实在是搞不明白,为何五位城主要默认这种污秽之所存在,行此道者,就该铲除殆尽,来此作乐者恶心,那些女人更恶心,靠着出卖一身烂肉来增益修为,如此苟活一世,还不如直接去一头撞死来的清净,简直恶心的没有边际,真是将祖宗十八代的脸都丢尽了。
来到近前,透过人群中的缝隙,萧阳他们瞧见了一幅惨不忍睹的血淋淋画面。
鸳鸯楼下,一位年轻男子正在嚎啕惨叫,满地打滚,此人浑身不着寸缕,通体布满鞭痕,俨然是一副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的凄惨模样,而这一切的发生,都归功于他边上那位手持灵力长鞭,姿色平平的紫衣女子。
随着紫衣女子再次高抬臂膀,周遭紫光熠熠,空气悲鸣,其手中长鞭腾空起舞,末端锋利如刀剑,落在男子身上的瞬间,直接嵌入了他血肉中,鲜红的血水迸溅而出,甚至掺杂着些许莹白的骨茬,触目惊心。
一声高亢的惨叫在人们耳边炸响,那蜷缩在地上,已然是神志不清的男子痛得四处打滚,哀苦抽搐,嘴里念叨着一句含糊不清的求饶话语。
紫衣女子神色冷酷,不为所动,随手将一颗黯淡破裂的宝珠扔到他面前,森然道:“我就说你当时为何要死皮赖脸的求着我买下这颗珠子,原来是方便帮你以后遮掩虚实,好以此满天过海,去做些见不得光龌龊事。”说到这里,她又是一鞭子狠狠落下,打得地上男子生不如死,后背仿佛被一刀深深砍入了进去,鲜血流淌,森森白骨若隐若现,“凭你这点微末道行,真以为借着一颗破珠子就能瞒得住我,一次两次也就罢了,三次四次我姑且能忍,可你不思进取,愈发得寸进尺,难道不是摆明着找死么?我在那酒铺里没日没夜的忙活来又忙活去,为的是什么?还不是希望咱家以后能过得很好!你倒是潇洒,想着法出来寻欢作乐,对得起你那早些年死去的娘吗?”
紫衣女子越想越气,手中长鞭道意澎湃,抽到地上那鲜血淋漓,不成人样的男子剧烈痉挛,连连颤抖,发出了一串哭嚎般的惨叫。
在精神与肉体的双重折磨下,男子放弃求饶,生出了自尽求死之心,可惜,这注定无法如其所愿,在紫衣女子的道法制衡下,他莫说是选择自尽,就连欲求昏死都不能,唯有强行忍受着这份极致的痛苦,在绝望摧残下,一点点的崩溃。
场间之人,没有一个上前劝阻,要么是默默看着,要么直接选择离开,对于这样的事,他们早就习以为常,只是以往都没这般惨烈罢了,但这能怪得了谁?男儿本色,情有可原,但既然已有家室,还不肯收敛心里那点欲望,那就是自讨没趣了。
“师父。”透过人群间的缝隙,看着那副凄惨的画面,苏诚实在是有些于心不忍,但他不知道地上那个可怜的男人具体是犯了些什么错,不好贸然出手搭救,而且,就算真的出手,也未必能成功,因为那个动手的女子道行太过高深,他无法看透,所以只能请教自己师父,该当如何。
未等萧阳出声回应,不知何时霸占掉金色雷龙酣睡位置的生命宝树睁开双眼,朝那边瞅了一眼,云淡风轻道:“放心,那女娃自有分寸,死不了,因爱生恨,尤其可悲,不过打在他身,痛在己心,小子,以后你要找了道侣,可莫要像他这样,朝三暮四,尚有因果可究,放纵欲望,下场就惨了,这红尘人间诸如此类的场景,我曾目睹不知凡几,不说,是怕吓到你。”
苏诚稍作思量,心生后怕,摇头道:“那我以后不找道侣了。”
萧阳眉头一皱,欲言又止,对于这件事,他自然不会选择多管,归根结底,这一切不过都是自找的罢了,只是看着那个男子,他就莫名想起了自己挨夏欣教训时的画面,相比下来,自己似乎也没那么惨了。
夏欣悄然瞅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浅笑,不作停留,扯着对方走了。
鸳鸯楼下围观的人群去了又来,来了又走,唯有那紫衣女子始终神色冰冷,一次次鞭打的自己丈夫血肉横飞,苦不堪言,可人们只看见了她表面的狠戾绝情,却少有人注意到她那双早已微微泛红的眼眸,更无人知晓,在她由爱生恨,两极反转的背后,究竟埋藏着怎样的心酸和悲苦。
又是一鞭子落下,紫衣女子停歇下来,漠然凝视着地上那个血肉模糊,奄奄一息的男子,冷声道:“我真是瞎了眼,当年才会看上你,没用的玩意,怪不得这些年来你一身道行不进反退,原来精气都流泄在楼里那些一身恶臭骚狐狸身上去了,亏得我还想方设法来为你提升修为,现在看来全是枉然,只顾裤裆舒服,不顾命的东西,一群骚狐狸,摇着个胸脯,晃着个腿,再撅两下腚,你就管不住裤裆,恨不得天天往上贴,这满楼见不得光的浪荡货色,专吸你这种死不自知的废物,这也怪我,当初就不该由着你出去和那些废物鬼混,但这不是你屡屡放纵的借口!”话至最后,她的声音愈发刺耳,而眼底的那抹微红,也愈发显著,只是,她仍不肯放过眼下男子,继续用力的抽打起来。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男子鼓起最后一口气,虚弱地哀求,“夫人对不起求你杀了我吧。”
“杀你,杀你是便宜了你!”紫衣女子冷喝,手起鞭落,毫不留情,然而,这次的长鞭落下,却并未将男子打得血水四溅,凄厉惨叫,反而是让对方的伤势得到了些许好转,连同身上的痛感也一并得到了缓和,但紧随而至的下一鞭,却痛得男子再次满地打滚,哭喊不已。一鞭生,一鞭死,她就是要这样折磨对方,不仅是以解心头之恨,同时,也是在做给在场所有人,以及天上那些法度执掌者看。
不知过去了多久,鸳鸯楼中两位辈分最高的掌律终于看不下去,决定亲自出面,与此同时,坐镇在天上云宫中的一位神灵也亲自现身而出,为地上那位悲惨的男子披上一间衣裳,助其护住了饱受摧残的真元道心,经过双方近一个时辰的调解,这件事才总算得以平息。
不过,紫衣女子此生都没在打算原谅那个颓然瘫坐在地,不敢抬头面对自己的负心汉,弥留之际,她随手一挥,强行往对方嘴里塞进一颗生命灵丹,而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今日起,你不必再回来了,从此以后,你我再无半分瓜葛,儿子我来抚养,至于你,有多远滚多远,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
“不,不要”那满脸心如死灰的男子闻言顿时眼眶一红,热泪滚落,双手撑在地上,望着那道渐渐远去的背影向前爬进了一段距离,而后快速起身,穿过人群,哭喊着向前追赶,“夫人,夫人,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以后不敢了”
鸳鸯楼的两位掌律见状刚要有所动作,却被边上那位自云宫中现身而出是神灵阻止,他轻声一叹,道:“你们出面不合适,我亲自去解决。”
两位掌律闻言话不多说,各自伸手作揖。
那位神灵抬眸看了眼高高在上的鸳鸯楼匾额,移步朝先后离开的紫衣女子和他的丈夫追去。
待到他们的身影相继走远,两位掌律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叹道:“鸳鸯楼,是该重新定立一条规矩了。”
另一人直接转身走进了鸳鸯楼,沉声道:“传达下去吧。”
自这一日起,鸳鸯楼建立新规:进来此楼,先示身份,凡火城之人,有道侣妻儿者,止步一楼,饮酒请便,如若登高,后果自负。
在那浩浩渺渺的天上云深处,吕宴双眼阖而再睁,他淡然自语道:“大哥,你说他们可怜,难道因为他们险些破碎的家庭,就不可怜么?”
“红尘万象,各有其道,既是你情我愿公平交易,从无存在对错之分,欲望间的选择,自古而有,一切本性皆由心生,自控不足唯怨自己,与他人无关,既然未曾逾越底线,何不给予一份宽容。”虚空之中,有一个低语在回应。
吕宴轻叹一声,“这种宽容我不认可,这种东西不该存在,大哥,再有下回,我可真要先斩后奏了。”话音落下,他的眼中冷光流转,没有人知道,这一刻,在那鸳鸯楼的上空,悬浮着一只无形的大手,一旦落下,人或许不会死,可这处最负盛名的风月之地,必将烟消云散。
“可。”
低语再次响起,只有这简单的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