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而壮阔的广场,犹如苍茫大地上徐徐盛开的一朵神莲,承载着人们心中对和平的向往与寄托,于硝烟漫天的流血乱世中,无声阐述着一城不朽的千年辉煌,荣耀永恒,神圣绵长。这里亦如曾经,风光恬静,景色祥和,什么都没变,只是距离太平节还有些时日,故此,广场上的人并不算多。
萧阳和夏欣步步登高,来到了昔年月下,见证彼此柔情似水的那处台阶上,依旧是昔年的位置,两人缓缓坐下,决定在此小憩一会儿。
此地位于太平广场边缘,算是这朵神莲的一叶至高处,周围设有几座观景台,由此眺望,四周还有诸多类似的建筑,宛若层峦叠嶂的山峰,连绵起伏,层层环绕,蜿蜒构建成了一朵完美绽放的莲花,尤为壮观。而在广场的最中心,远远能看见一个宽敞的平台轮廓,上面矗立着五尊巍峨雄伟的神明石像,云遮雾绕,大气磅礴,让人远而敬之,望而生畏,这自是火城的五位城主!
“太平神”宁启,石像居中,横剑而立!
以此为始,左侧,分别是“佑民神”吕宴,持枪而立。“莲慈神”施虞烟,掌托神莲而立。右侧,则依次是“胜天神”蒋忧,背剑而立。宝灵神“袁怀冕”,负日而立。
五神天降,开平盛世。
五神掌道,天下皆定。
五神执法,众生同庆。
五神在天,千古辉煌。
可惜,这火城“太平史”的开篇四句,历经千余年的岁月洗礼,终究是产生了一些微妙的改变。
台阶上,静坐片刻的萧阳忽然以神念传音道:“夏欣,我怎么觉得先前路过鸳鸯楼时,你根本就是故意的,目的就是想让我目睹一番那副情景,将来你好以此来做文章,时不时拿出来威胁我,到时候你肯定会说,还记不记得当初鸳鸯楼下的那个男子,你若不听话,也是一样的下场。”话音落下,他直勾勾地盯着对方,一脸不苟言笑的严肃模样,心里笃定,真相就是这样。
夏欣眸波盈盈,眉眼含笑,心里乐呵呵地回道:“哈哈哈,看来你还挺有自知之明,怎么是不是恍然大悟,觉得怕了?没错,我就是故意的,让你好好看看犯了错的下场,将来你要敢像他一样,我保准将你浑身扒光,然后随手往大街上一丢,打的你满地打滚,哭着求饶,让世人仔细瞧瞧,咱们无敌于世的烬土神体,究竟是怎么个不堪鞭挞的可怜模样。”说到最后,她脸上绽放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美丽笑容。
萧阳顿感肌体生寒,浑身不适,但细想一下,又变得有恃无恐起来,他冷哼一声,道:“我就不信你做得出来。”
夏欣收敛笑容,故作淡然,“不如你试一试?”
萧阳眼神飘忽不定,显然是有些底气不足了,连连说道:“我又不会去那种地方,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能那般对我,否则……我当场自绝,好过让你百般羞辱,生不如死。”他目光一凝,满眼威胁。
夏欣毫不理会他这点拙劣不堪的微末伎俩,似笑非笑道:“不会去么?那你倒是和我说说,霓虹城的风月客栈是怎么回事?”
“啊!”萧阳浑身一颤,心湖震荡,好不容易保留的一些底气溃散全无,当场失声叫了出来,他没想到,夏欣原来早已知晓此事,不会真的要问罪自己吧?回想起先前鸳鸯楼下的画面,再设想一番自己落入夏欣手中后可能发生的情景,他再难保持镇定,逐渐表现出方寸大乱的迹象。
场间宁静的氛围被打破,一旁将心神沉浸于极远处那五尊石像上的苏诚闻声调转思绪,扭头看去,发现师父也不知是怎么了,正可怜兮兮的在师娘面前垂着个脑袋,那副手足无措的模样,似乎是做错了什么事情,虚心不已。他有些疑惑,但又不敢出声惊扰,只得重新望向远处那五尊矗立在云雾中,模模糊糊,若隐若现,如同神山耸云霄的巍峨石像,用心感受着那股超凡脱俗的磅礴气象,反正师父在师娘一直都这样,不必在意。
萧阳如坐针毡,不敢抬头,一双拳头紧紧攥着,沉默良久才惴惴传音道:“夏欣,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夏欣风姿出尘,端正神圣,她强忍着不笑,恐吓道:“怎么,你以为藏在心里不说就能瞒得住我?实话告诉你,今日路过鸳鸯楼,就是让你提前有个心理准备,关于此事,我早已容忍许久,原本我还想着,有朝一日你想明白了,会与我如实道来,结果呢,明知是错,还一言不发,既然如此,那就休怪我手下无情,我已为此想好不下十种惨绝人寰的手段,也不用选,全都试上一遍,到时你的下场,只会比鸳鸯楼下那个人更加凄惨。”说话间,她还摇了摇头,投去了一个略显怜悯的眼神。
萧阳闻言着实被吓到了,他立刻松开双拳,抬起头来,紧紧抓住对方一只手腕,极其卑微地认真解释道:“夏欣,我,我发誓,我绝对不是故意的,当时是那展松坑害于我,我事先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做过,夏欣,你相信我,我……”说着,他再度垂下眼眸,可怜楚楚,泫然欲泣。
萧阳立刻抬头,两手抓住对方一只手腕,一脸委屈的认真解释道:“夏欣,我发誓,我绝对不是有意的,当时是那展松坑害我,我事先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做,你”说着,他再度垂下眼眸,泫然欲泣。
夏欣见状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她也懒得解释那么多,不加掩饰地问了一句早先问过的话,“我有那么蛮不讲理么?”
苏诚闻言再度转过头来,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个情况,但他还是一个劲的摇头晃脑,否定师娘刚才的那句话,同时,他愈发好奇,师父师娘到底聊了些什么,怎么师父好端端的,又变得这么柔弱可怜了?然后,他匆匆打消了这个念头,心中给了自己一把巴掌,接着默默大骂自己一句大逆不道,师父何时柔弱可怜了?谨言慎行,不可胡乱猜测,这是禁忌!
生命宝树实在懒得睁眼去看,是真的习以为常了,如果哪天萧阳突然在夏欣面前恢复以往的常态,变得正常起来,它反而会觉得,奇了个怪哉。
萧阳一把丢开夏欣手腕,挪动身子,与她拉开一点距离,而后微咬嘴唇,满眼幽怨地愤愤传音,骂了两句女魔头,然后说:“知道我不会生气,你就总是欺负我!”
夏欣微然一笑,缓缓挪动着那玲珑秀美娇躯,待到彼此间拉开的寸许距离恢复原样后,柔声传音道:“好啦好啦,对不起嘛,为聊表歉意,我可以保证,就此将昨晚之事忘掉,此后绝对不会提及半个字。”她身子微微前倾,白皙无暇的绝丽俏脸上写满真诚之色,一双眼眸更是柔光水亮,宛若装载着满天繁星与日月之辉,让人望而痴心,神迷意醉,
萧阳闻言一阵羞赧,就连脸上都悄然涌现出了些许霞红,一想到自己的那些举动和言语,就浑身不自在,可是,又能如何呢?他也说不出一句重话,毕竟,她是夏欣啊,不能够,更不舍得,因为,这一切本就是天经地义,最后,他只得满心无奈,故作毫不退让地狠狠瞪了眼前女子一眼,恼怒道:“你还说。”
夏欣哈哈一笑,传音道:“不说啦不说啦。”
换做是以往,这个时候她肯定会情不自禁地伸手环腰,强行将萧阳揽入怀中,柔情似水,心意绵长,可惜碍于有个苏诚在侧,她只好放弃这样的想法,再怎么说,她也是个姑娘家,在心上人面前无需那么多顾虑,但在旁人眼下,哪怕是自家人,也需要矜持些才好,脸面这种东西,说重要不重要,说不重要也重要,可以不在乎,可不能不要。经这么一想,她忽然觉得,似乎有些不该带这个小家伙出来。
谁知夏欣念头方落,苏诚竟是有所动作,也许是觉察到了些什么,他小脑瓜中灵光乍现,转眸看向不远处的观景台,起身嘿嘿一笑,“师父师娘,我去那边看看。”说话,他就毫不犹豫的走开了,来到观景台,往后一看,许是觉得距离还不够远,所以他继续前行,直到视线被遮挡,回头瞧不见师父师娘才罢休。非礼勿听,非礼勿视,做徒弟的,要学会自觉,懂得审时度势,避免僭越。
“不错,总算又识趣了一回,看来早先那番话,你不是完全没听进去。”生命宝树难得夸赞了苏诚一句。
“作为师父师娘的关门大弟子,这点礼数还是要懂的。”苏诚理所应当地说道。
生命宝树不屑,“若无我先前一番说教,你现在还傻傻坐在那不动。”
苏诚悻悻然一笑,没说话,事实上,在出来之前,生命宝树的确在私底下和他说过一些关于师徒间的礼仪规矩和注意事项,当时他听着不以为然,现在才发现,原来极有道理。
“苏诚,出门在外,还是要注重点自己的身份,就算你师父师娘都不在意,作为徒弟,你也要有这份心,非礼勿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动,不是我危言耸听,但凡世间有名道统,对于师徒间的礼仪和规矩,都是有严格规定的,尤其是那些个亘古长存的不朽门派,对此讲究颇多,极为看重,为人子弟就要有为人子弟的自觉,要学会尊师重道,不可僭越,若是以下犯上,行悖逆之举,上有天道镇压,下有律法审判,轻则逐出师门,重则身死道消,更严重一些,还可能会殃及九族,虽然你师父师娘如今尚未开宗立派,也没有那么多规矩和讲究,但该懂的东西还是得懂,且不谈你师父师娘以后是否要开宗立派,倘若他们要受别人为徒呢?到那个时候,你就不单单只是你师父师娘的关门大弟子了,更是将来那些小师弟小师妹心中地位超然的大师兄,必须担当起一份该尽的责任,除了代师执法,传道授业外,还得代表师门,树立起一个正确的榜样,免得受人诟病,或许你自己不在乎,可你能不在乎你师父师娘不在乎吗?年纪虽小,任重道远啊。当然,你也无需对自己太过拘束,只需记住一句话,天地有天地的法度,师门有师门的规矩。”
其实生命宝树当时还有一段后话没说,是觉得没必要,也是不忍心,它又岂会看不出来,在苏诚幼小的心目中,对于萧阳和夏欣,事实从始至终都是当作爹娘来看待,所以,只要是和师父师娘待在一起,他都会格外的珍惜,不舍得多离开一会儿,这样很好,这样极好,这样甚好,这样也有一点不好,但如果,将来他能走到那样领域,这点不好,自会烟消云散,成为最好,我之道法高如天,我敬师父如爹娘,有何不可?谁有不服?还要说三道四,简单,打服就是。
望着苏诚匆匆远去,刻意藏拙的身影,夏欣会心一笑,发现这小家伙有时候懂起事来,确实很懂事。
天地静谧,风光柔长,随着萧阳不由自主的一声惊呼传出,他不出意外,自然而然的落入了夏欣怀中。不过,夏欣对此仍有一丝不满,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然后,萧阳就在夏欣的打趣声中展开了一番誓死不从的激烈反抗。但除了让自己羞耻难堪,显得更加柔弱无力,以及让夏欣乐呵呵笑个不停外,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此情此景,惹得嘴上说教着非礼勿听、非礼勿视、要学自觉,不可僭越,却又躲在远处带头逾矩,偷偷观望的生命宝树和苏诚既觉得好笑,又觉得可怜。
不过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夏欣朝这边投来了一个犀利的眼神,吓得老实巴交的苏诚当场跌落在地,也顾不上说是生命宝树的挑唆,脑门重重磕地,一个劲的说师父师娘对不起。
生命宝树更是直接,嗖的一声就没影了,生怕突然一道雷霆落下,就劈的它叶子掉精光,浑身冒汗青烟,悲也,苦也。
同时,金色雷龙也离开苏诚肩头,埋藏脑袋,蜷缩在地,还没巴掌大小的一团瑟瑟颤抖,发出一声声绵长的低鸣,似是在说,我刚才在睡觉,我什么没看见……
唯有被丢在边上,半梦半醒打哈欠的火狐满眼疑惑,全然没搞清楚是怎么个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