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未解决的疑问先放在了心里,拉提斯三人即刻便出发前往了罗姆尼亚圣城。
即使树峦村走失人口的问题大概率和罗姆尼亚圣城无关,但既然提到了圣城门徒的这些奇怪表现,作为调查任务的一部分,探访罗姆尼亚也是不可避免的。
不过话说回来了,在模拟中,拉提斯一直以为是教皇陀意莱和皇都有什么隐秘的关系,才让他的任务书是直接指向了树峦村,为的就是把树峦村村民迁走,以便让罗姆尼亚圣城占据树峦村可能存在的地底通道。
但转念一想,如果目标只是如此,那又何必再多一个“或者调查事件原委”的选项?这个选项对圣城几乎没有什么益处,不太像是陀意莱教皇和皇都达成的合作结果。
皇都不可能不知道这两个选项会通往完全不一样的结果,难道说,对于皇都来说,这其实是两种难度的选项?根据他拉提斯的不同选择,皇都也会得到不同的收获?
所以,拉提斯最终得出一个结论,罗姆尼亚圣城可能存在影响皇都决策的某种渠道,但相应的,皇都也存在与圣城相互制衡的目的,虽然不知道皇都最终的意图是什么,但想必在颁布这个任务书之时,就已经做好了深思熟虑的计划。
联想到莉法看到的谷物,拉提斯更加相信,这其中绝对有皇都或者黑帽势力的参与,不然正常的商队不可能为一点点微薄的利润,跋涉过魔物流窜的山荒领从西部将粮食运输到东部,更何况,这里也不缺粮。
所以说,必然有其它的目的。
真是复杂啊,皇都的布局,或者说,那个女人的手段和目的。
拉提斯的脑海中缓缓浮现出辛德莉娅与怀特利的模样,不知为何,虽然感觉自己即将面临着这对双生女王布局了十几年的天罗地网,他却隐隐生出了一丝兴奋感。
已经是提坦尼亚城主的他,终于有资格和女王掰腕子了,即使只是一根小指头,也能亲自看看,她这重重布局到底牵扯了多少东西。
……
在用龙形态飞了十分钟后,三人降落在罗姆尼亚圣城的不远处。
第一次在现实中看见罗姆尼亚圣城,拉提斯感觉还颇有点壮观。
不同于那爱玩「缘神」的教宗大人一手搭建的充满生活气息的普罗米亚圣城,罗姆尼亚圣城要高大得多,四角都伫立着高高的塔堡,连接的城墙把其中的事物全部隐蔽,只剩下形似悬眼的视孔,高高低低地分布在城墙的表面,通过这些视孔的分布,隐约可以幻想出来城墙内部错落的楼层布局。
拉提斯抬起头,似乎从不少瞭望台的附近看到了白袍门徒的踪影,当他望向那些门徒之时,自身也感受到了一股窥视之意,还好以提坦尼亚城主的身份行事时他都会戴上苍白面具,这才稍微安下心来。
他望着瞭望台上那无声地盯着他的白袍门徒,和杰妮弗对视了一眼,一同激发了神术戒指里的光明气息,高声喊道:
“提坦尼亚城主拉提斯与光明骑士杰妮弗一同前来拜访罗姆尼亚教皇阁下,还请阁下代为禀报!”
“……”
白袍门徒没有回话,拉提斯眉头一动,等待了片刻,正当他想再次高声通报之时,城门处忽然传来一阵铰链转动的声音,随即那高高的城门缓缓地向内敞开。
一种莫名的压力缓缓浮上心头,拉提斯晃了晃脑袋,即刻抛去这种感觉,接着回头看了看杰妮弗和小莉法,见她们似乎也感受到了那种压力,便思索片刻,牵住了两个女孩的手,激发了体内圣杯的生命能量。
“谢、谢谢师公……”
小莉法有些羞赧的声音从头盔里沉闷地传来,虽然如此,她还是听话地抓住了拉提斯的手,任由拉提斯帮助自己抵御圣城的压力。
“呼……看来这里真有点不同寻常。”
杰妮弗在拉提斯的帮助下精神一振,她稍一握拳,体内的纯粹光明便悄然无息把压力一扫而空。
拉提斯见状微微松了口气,看来纯粹光明的层次还是足够把这些游离的光明意志都抵御住的。
他定了定神,看着一片沉寂的圣城,率先迈出了脚步。
……
……
罗姆尼亚圣城几乎没有任何人声。
向上的台阶从入城的那一刻便展现在拉提斯的眼前,在台阶的末端,唯独伫立在光明之中的圣堂静静地俯瞰着他们,在这相比起其他城市来说略显狭窄的街道上,每个并列的房屋之间的巷口阴影处,似乎都站立着形容一致的白袍门徒。
拉提斯耳朵微动,强大的肉身让他足以察觉到附近几百上千米之内的动静,然而即使在这样的强大听力下,他也听不到任何交谈的声音。
真是奇怪的地方……难道那些白袍门徒不用换衣服吃饭和拉史的吗?
空气中沉寂的味道夹杂着略显躁动的光明力量,然而这光明力量却像是被什么压制着一般,游离着无法凝聚。
三人迈步向上,踩着一级一级地台阶朝末端的圣堂走去。
路过房屋与房屋之间的小巷时,拉提斯本以为会看见犹如附骨之疽一般的白袍圣徒,没想到只是一件件晾晒中的白袍。
两旁的房屋似乎长得一模一样,没有标牌也没有编号,拉提斯微微扫了一眼,忽然脚步一顿,在一道褐色窗帘内看见了一位白袍门徒。
那门徒和他对视了一眼,便无声无息地退离了窗边。
『啧,这感觉……』
拉提斯挠了挠头,回头望了一眼来时的道路,只见陡峭的台阶之下,已经看不清大门是敞开还是关闭着的了。
他摇了摇头,虽然这个场景十分诡谲,但他并不紧张,只是在心里默默吐槽道:
『真是有一种穿越到古老者和深潜者片场的感觉……看来整个罗姆尼亚圣城都陷入到某种污染状态之中了,光明意志吗?有点意思……』
拉提斯一边沉思一边带着两个女孩前行着,脚步声顺着石板台阶朝远处传去,直到撞击在高大的城墙之上,才犹如回涌的潮水一般重新传入拉提斯的耳中。
他脚步不着痕迹地顿了顿,随即继续向上走去。
就在刚刚,他似乎听到了一个细微的脚步声,踩着与他们相仿的节奏,一路在某个巷道中一直跟随着,似乎是在窥探着他们。
联想到刚才在某个窗口对视过的白袍门徒,莫非就是刚刚那个门徒?
思考了片刻之后,一抹极强的光亮忽然充满了拉提斯的视线,他抬起头,眯了眯眼,适应了这光亮之后才发现,他们已经到达了圣堂的门口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大约一千级台阶隐没在高墙与房屋之间的阴影当中,那已经看不太清的城门更是一片漆黑。
不知为何,这个场景似乎给他一种奇异的象征意味,这难道是教皇的某种教诲吗?阴暗的来时路终将通往光明的圣堂?
联想到上次模拟最后,陀意莱教皇释放出光明意志的行为,莫非他是认为,在释放出光明意志之后,真正的光明就会到来吗?
教皇,你还是太天真了啊。
拉提斯在内心嘀咕了一句,上前一步,便敲响了圣堂的古朴大门。
刚敲到第三下,大门便莫名地自动打开了,拉提斯挠了挠头,他一直都没怎么感受到魔力的波动,也不知道圣城这些奇异的现象到底是神力还是其他什么力量导致的。
莫非是光明意志……吗?
他抬起头,看向长长的红毯末端坐在高座上的、戴着高大冠冕的教皇,神色忽然变得平淡了起来,和杰妮弗莉法一起,整整齐齐地行了个礼。
教皇的面容隐没在身后彩绘玻璃投射下来的斑斓光线中,他抬起戴着数枚戒指的手,轻轻地招了招,随即微微提起教皇权杖,点了点地面。
三人起身,迈着整齐的步伐走上了红毯,而那敞开的古朴大门,则无声无息地自行合拢,直至严丝合缝地紧闭起来。
嗡……
伫立于圣城最高处的圣堂忽然散发出阵阵光明,向着“统治范围”内的各个村镇辐射而去,直至那些村镇被笼罩在一片光明之中,这死寂之中的异响才渐渐消散。
……
……
“哥!哥!糟了,有外人来面见教皇了!”
一名白袍门徒手中提着布鞋,赤着脚冲进了一间地下室中,对着里面同样光着脚坐在地上翻阅卷轴的男子叫道:
“你快去看看啊!有三个人呢!”
“三个人?!”男人面容瞬间变得严肃起来,他从铺满细短稻禾的地上站起来,一边披起身边挂着的白袍,一边问道:
“斯奈德,你确定他们直接去见教皇了吗?”
“是的!我亲眼所见!”
被称作斯奈德的白袍门徒解开头顶的兜帽,露出她那暗褐色的卷曲短发,她将布鞋放下,低声说道:
“有一位看起来像是领主的男人,以及一大一小的两位……我认为是光明神教的骑士。”
“神圣骑士们?!”
男人倒吸一口冷气,像是惊呆了一般愣了片刻,随即猛然加快地穿着白袍的动作,语速飞快地说道:
“斯奈德,你守在这里,不要让其他白袍发现这个地方,神教的骑士对我们山荒领的平民有大恩,我亚斯汀拿性命发誓,一定会救他们出来的!”
来不及过多嘱咐,他对斯奈德匆匆点了点头后便抄起自己的布鞋径直冲出了地下室。
斯奈德连忙跟了出去,望着亚斯汀的身影迅速消失在走廊尽头,她连忙左右看了一眼,随后悄无声息地关上了这间地下室的隐形门,将耳朵贴在了墙壁上。
几分钟后,确定没有被其他白袍门徒发现的斯奈德这才松了口气,踮着赤足小心翼翼地走到了稻禾铺就的地毯之上,捡起了亚斯汀方才阅读的那张卷轴。
昏暗的地下室只有些许从顶部的天花板缝漏下的光亮,斯奈德捏着卷轴爬到了墙边,借着那丝微小的光亮阅读起卷轴上的文字来。
“光明神……恳请您的垂怜……”
这是普罗米亚圣城的骑士们在各个村镇进行巡视检查工作时赠予每个村镇的卷轴,其上有山荒领的大致地图和危险地带的标注,也有普罗米亚圣城招收预备骑士的通告,而最后几页,则是一些祈祷的语句。
根据斯奈德和她的哥哥亚斯汀试验的结果,那些祈祷的语句大多数都是有所反应的,虽然在一开始的时候只有一些细微的光明响应祈祷,根本做不了什么。
但渐渐地,两人对光明的呼唤也开始熟练了起来,有时候在野外甚至能请求光明来短暂地蒙蔽魔物的视野从而安全逃离。
身为一位十五六岁的平民少女,自然不清楚这到底是光明神在响应自己,还是因为自己对光明的信仰让自己有了光明的力量,她只知道,拥有了这样的力量之后,她便可以担起那其实并不属于她的责任。
“白袍……”
斯奈德沉吟了起来。
她的家乡名叫矶点村,地处山荒领的中部偏东的位置,村子附近有多处耸立的石矶,村民们时常通过石矶上停留着的乌鸦和秃鹫的数量来判断周围是否有魔物出没。
虽然同时处于普罗米亚圣城的巡逻范围与罗姆尼亚圣城的辐射范围内,但是矶点村却很少得到援助,可能是两座圣城有种莫名的默契让他们自然而然地遵守了互不相见的某种准则,总是,矶点村大多数时间还是得自食其力来抵御魔物的侵袭。
不过,这并不影响斯奈德他们对光明神教的崇敬,因为时常会有骑士在非巡逻任务的时间偷偷前来,教村民们武技以及赠送一些物资。
可惜,好景不长,那位骑士在一次帮助他们抵御魔物的战斗中意外负伤,随后一位白袍门徒竟突然抵达了现场。
骑士以为他们都是信仰光明的信徒,双方应该没什么矛盾,便接受了白袍门徒的治疗,然而不久之后,这位骑士便忽然受到某种神秘的感召,卸甲离开了普罗米亚圣城,前往了罗姆尼亚圣城。
在途径矶点村时,一身便装的骑士还热情地与斯奈德他们打了招呼,随即便从忽然出现的白袍门徒手中接过崭新的白袍,披在了身上。
此后,他们便再也没见过这位骑士。
年轻的少男少女们想要找回当初那个骑士,便悄然跟在了前去各个村镇查税的皇都税务官的车队后面,奔波了许久,终于找到机会混进了罗姆尼亚圣城。
时间流逝,他们凭借着自己的虔诚信仰带来的光明力量,在罗姆尼亚的地下室隐藏了下来,虽然最终还是没找到那位骑士,但他们的目的早已悄然改变了。
以光明的名义,他们想要拯救这片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