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章 兄弟事
经过方才那么一会儿,燕乘春已经缓过来了一些,此时再听跟宣平侯有关的话,已能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本文搜:常看书 免费阅读
待燕三爷说罢,他很快就压下了眸底冷意,假装出恍然状,道:“原来这样,那么大伯父升千总时,我那会儿是否还很小,我怎的没任何印象?”
燕三爷思维仍留在往事里,闻言温和笑笑,“当时你母亲应该还怀着你吧,你自然没有印象。”
燕乘春过去虽无法在宣平侯身上查到很多事情,但有关对方这么些年来的官职升降,自是早摸清了的,也自然知道对方升为千总时自己尚未出生,此时这样一问,不过是想表现得更为自然,从而更好将话题延伸下去。
这下听燕三爷的回答与他了解到的并无差别,他再次假装恍然地点了下头,“哦,我就说呢。”
说着就突然话头一转,露出好奇状,问道:“三叔父做的玉佩若跟这枚一模一样,那必定十分出彩,可惜我没印象大伯父曾戴过那枚玉佩,要不然我铁定要讨了来好好观赏观赏。”
此话若是个心眼小的听了,未免就觉得是在暗指宣平侯嫌弃燕三爷送的玉佩。
燕乘春说着,似是才反应过来自己所说不妥,忙笑着找补道:“不过这样好的玉佩,理当珍藏才是。且我那时小,就算见过也早忘干净了。”
燕三爷似是全然没当回事,继续温和笑道:“大哥他偶尔会拿出来戴,你其实也见过的,不过那会儿你很小,不记得也正常。只是后来有一日大哥把玉佩戴着去军营,结果不小心给弄碎了,之后就没再戴过了。”
弄碎了?
明明是弄丢了吧!
燕乘春后槽牙咬得紧紧,努力缓了又缓,随之露出个惋惜神情,“碎了呀,这么好的玉佩弄碎了,那也太可惜了。对了,不是说有的玉匠修玉的功夫很是了得吗,大伯父怎的不拿去修一下?没准还真能修好呢?”
燕三爷端着酒杯抿了口酒,闻言微微摇了摇头。
他之前已经喝了几杯酒,此时酒意也渐渐上了来,遂摇了头后,话匣子也跟着打了开来:“我也这么提议过,谁料刻那枚玉佩的老师傅出意外没了,大哥说找其他师父修不出那个味道。我觉得也是这么个理儿,就没再提了。”
果真如此!
还真是跟自己原先查到的全对上了!
燕乘春心潮剧烈翻涌,若不是极力克制着,手中的玉佩只怕都要被他捏成了碎片。
正待他想着如何继续往下问时,燕三爷却似是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放下酒杯再次将目光落在那玉佩上头,感慨道:“说起来,刻这玉佩的师父跟当年那位老师傅,手艺还真是一样的好。没想到现在京城还能有这么擅长刻虎纹的师傅,我这些年竟都没有听闻。”
燕乘春回神,随之耸耸肩,面上轻松一笑,“谁说不是呢?听三叔父方才那样一说,我也觉得挺惊讶的,这还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可惜我就是个领赏的,也不知做这玉佩的师父如今在哪儿。”
领赏?
经常赏他东西的,不就是东宫那位么?
燕三爷了然,可惜道:“我还想着找你打听下这玉佩匠人具体在京城哪处,好日后有需要时登门,既如此,那就算了。”
燕乘春要的就是这效果,毕竟对方总不可能跑去找殿下问清楚不是?
心里想着,脸上堆上更多笑容,却也没再接这么个话,而是边给燕三爷倒酒,边转了话头,“对了,三叔父,大伯父升千总时,我父亲他呢?他当时也在京营里吗?不知是何职位?”
燕三爷端酒杯的手微顿了下,似是在疑惑他为何突然问起这些。
燕乘春放下酒壶,略显落寞地笑了笑,“叔父知道的,自我记事后,看见的就是父亲不良于行的样子。可我常听大家说,父亲出事前十分骁勇善战,是难得的将才,可惜我并没机会得见。所以事实真是这样吗?叔父可否给我讲讲我父亲年轻时的事情?”
也不知是他这眼中的落寞让人忍不住生出同情,还是他眸中话里的追思让人在不经意间受到触动,燕三爷看着,从不曾跟侄儿讲过这些的他,竟不知觉就开了口。
“大家没说错,你父亲的确十分骁勇善战。”
他怅然道,端起酒杯来抿了一口,随之就似陷入了回忆中,边想边幽幽说来:“你父亲出事前,其实你是见过他的,你父亲很喜欢你,不打仗时就在家里陪着你。
你自小就胆子大也调皮,哭起来震天响,你一哭,你父亲就给你举高高,又或是让你把他当大马骑着,两下子就能把你哄好。只是你那时太小了,也就没什么印象了。”
说着,他夹了块鸭肉嚼了嚼,咽下,又抿了口酒,这才又继续回忆着道:“我们三兄弟中,二哥他最像父亲,身手好胆子大,十来岁就主动请缨上了战场,第一次出征就立了战功升了把总,之后不久就又连立战功升了千总。
说起来,大哥他其实也是习武的好料子,当年封了世子后他就直接进了京郊大营,不多
久就当上了刀枪教习,又在宫廷比武大赛中拔了头筹,之后表现也一直很好,后来就得了提拔升了千总。”
宣平侯的这些过往,燕乘春也十分清楚,同时也知道对方当年升为千总,虽说跟对方的表现优异也有关系,但也脱不开他的世子身份,是上头的人想给宣平侯府卖好,所以给了这么一个晋升的机会。
要不然,宣平侯当年尚且年轻,尚无军功的他,光靠做教习的那些功绩和比武得了名次,哪怕在这些方面做得再好,也不可能升得那般快。
燕乘春心里想着,面上却没有任何喜怒波动,更没有插嘴打断燕三爷的思绪,只默默执壶给对方空了的酒杯添满。
燕三爷看着酒水落进杯盏,思绪也跟着继续流动,说道:“就是在大哥升千总的那年,北狄来犯,朝廷十分紧张,下令从京营紧急调派精英到边疆支援战事,二哥听到后就再次请缨出征。”
想起什么,他朝身旁望了一眼,微微一笑,“当时你娘已经怀着你了。”
说着,端起酒盏抿了口酒,幽幽浅叹一气,又道:“母亲顾念二嫂怀了身孕,一直劝二哥再好好想一想。父亲却觉得将门之家,国有难,当先顾国后顾家,若二哥想要出征,他也不会拦着。
二哥的想法显然跟父亲一样,故而一直坚持着没改主意。只是那一次,大哥他也想上战场杀敌,就帮着母亲去劝二哥,说是这次由他代表侯府请缨出征即可,让二哥留下来守着家人。
那次,大哥把我也拉上一起极力相劝,然二哥却反过来劝大哥他,说是战场凶险,大哥身为世子,以后是要继承侯府的,侯府上下往后都要靠他,让他不可冒险,务必三思。
我觉得二哥说得也有几分道理,毕竟那次北狄来势汹汹,虽说富贵险中求,越难打的战事,若立了功其成就也必定十分可观。但大哥他从没上过战场,难免让人忧心。我本还想着转过来劝大哥几句,但大哥已然下定了决心,我见了也就没敢多嘴。
不过那一次,朝廷最后还是只点了二哥随军出征,原因是二哥之前有作战经验,而大哥没有。
而那一次出征,二哥依然没让大家失望。当时两军胶着数月,在大齐军队愈显颓势之时,二哥再次主动请缨,临危受命,领了二十来精兵悄然潜入北狄军营,成功烧毁了对方粮草。二哥更是捉紧时机,直接取了对方大将首级后全身而退。
那次回来,二哥就从千总升了守备。只可惜打退了北狄,就又来了西垊,退了西垊,几个边远蛮夷之国又联手往下攻来,如此循环往复,总有人瞄准咱们大齐这块肥肉,边疆战事从未停歇。二哥也因此几乎扎在了边疆,偶尔才得以回来看上一眼,直到后来——”
话至此,燕三爷忽的反应过来,随之就止住话头端起杯子抿酒,再没开口接着往下说。
“直到父亲伤了腿,才得了机会彻底退了下来。”
燕乘春主动把那未完的话接上。
燕三爷自知方才失言,遂讪讪扬了扬唇角,又感慨着总结道:“你父亲就是这样一个汉子,所以大家说得没错,你父亲的确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燕乘春一瞬不瞬望他,冷不丁就开了口,“侄儿以前都没怎么听三叔父您提起过父亲,一直以为叔父跟父亲关系一般,如今听来,还真是我误会三叔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