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九章 转变

第五百九十九章 转变

疏月正欢喜说着,里间的人又虚弱唤了她一声。

徐太史这下也彻底反应过来,对妻子能提前醒来很是喜出望外,立即就抬脚往里间走。

然迈出两步后余光扫到仍跪在地上的婢女,想起方才谈及之事,只得又顿了脚步,压住声音吩咐道:“夫人唤你,先起来进去伺候,其他事情稍后再说。”

疏月连忙称是,然徐太史根本没等她回答就已直接迈步走向了里间,转眼就消失在了屏风后头。

见状,疏月也就不敢再耽搁,立马爬起来快步跟了上去。

此时里间,刘氏正虚弱躺在床上,听见动静,缓缓转过头来看向来人。

看见一个熟悉的儒雅身影朝自己过来,她不觉微怔了下,似是没想到会是对方,直到那身影急急又迈近了几步,她才反应了过来,怔怔唤了一声“珩郎”。

说着,又觉这样躺着说话似是不妥,就有开始挣扎着要坐起身来。

疏月见状,立即快步上前,帮着主子在床头坐好,随之又手脚麻利地斟了一杯温水过来伺候主子服下,做完这些,见主子没再吩咐什么,她这才识趣地退了下去。

屋中转眼就剩下夫妻两人,徐太史走到床边坐下,看着靠着床头软枕安静坐着的妻子,忍不住就伸手抚了抚她苍白的美丽脸庞。

“好些了吗?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他溫声关心着,眸中满是怜爱。

刘氏轻轻嗯了一声,很快就察觉到了他藏在怜爱之后的悲伤。

她不由得担心起来,问道:“珩郎怎的脸色不好?是出了什么事吗?”

徐太史手上一顿,定定望她几息,随之就情不自禁地将人轻轻拥入了怀。

“卿安,我们领养一个孩子吧,如何?”

他溫声说道,语气中难掩心疼。

刘氏僵住,“为何”这两个字到了嘴边,忽的就想起了晕倒前心腹苦口婆心劝自己的话——

“......如今您是刘卿安了......您要真想有个孩子在旁,到育婴堂领养一个不也可以?

......您别怪奴家说话不中听,四公子他是不可能认您的,您跟他永远都不可能再做母子......

您再这般放不下,把当年的事再牵出来,您这不是害了老爷他吗?您就忍心亲手毁了老爷他吗......”

她记得疏月当时应是说了许多,可此时回想,脑中却只剩下这几句在不住盘旋,似刀子一刀接一刀地割在她的心口。

泪水再次忍不住地汹涌而出,渐渐就浇灭了她心中的某些盼望。

哭泣的声音传来,感受着怀里的身子开始微微颤抖,徐太史也不觉湿了眼眶,随之就轻轻抚上了她的背,似安慰孩子那般温柔说道:“都是我不好,当初是我没保护好咱们的孩儿。卿安,这不是你的错,放下吧。你不知道我看着你这般难过,我心都碎了。”

说着,声音不知觉就哽咽起来。

刘氏不觉眼皮跳了跳,终于反应过来对方是误会了自己在想念那个夭折的孩子。

可是他怎的会突然提起这个?

想着,眼前闪过方才疏月跟着面前人进来的场景。

是了,多半是疏月被叫出去问话了,所以这应该就是疏月给对方的说辞吧。

不过这样的说辞也好,总比让对方知道她一直在惦记宣平侯府的那个孩子要好上许多。

见她没有说话,徐太史心里忽的就有些没底。

他想看清她的神情,更想看清她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想着,他将人从怀里扶起,望向她。

见她脸上淌满了泪,又忍不住开始自责。

终于,他轻轻叹了一气,伸手替她擦泪,满目怜爱地道:“卿安,之前都是我不好,让你吃苦了。幸好老天给你我送来了这么好的郎中,让你的身子终于有了气色。

咱们前头还有很多可以相依相伴的好日子,咱们不要再想过去那些不开心的事了,可好?

你若真想要个孩子,咱们就去领养一个,领个尚未知事的婴儿,咱们一起将他用心养大,这也是在做善事,积福德,岂不美哉?”

刘氏眸光闪烁了下,定定看着面前人,看着这张儒雅俊朗的

面容,想着这些年来他对自己的好。

渐渐的,这些好的点滴就汇成了河积成了塔,终还是将她对自己第一个孩子的惦念彻底淹没覆盖。

是啊,疏月说得对,这世上早就没有柳洛嫣这个人了。

除此,她还是个罪人,那个孩子就算知道她还活着,也永远不会再认她这个娘了。

既如此,那个孩子再出色再优秀,又能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是的,她如今是刘卿安,那个孩子跟她没有半点儿的关系了!

跟她刘卿安真正有关系的是面前这个人,而她现在也只有面前的这一个人了......

苦涩在心口漾开,她伸手紧紧握住了面前人的手,含泪努力扯了扯唇角,“珩郎,那件事不怪你,你也别再这样责怪你自己了。我如今只有你了,只要你陪在我身边,我就很满足了。珩郎,我想你能一直都陪在我身边。”

徐太史一怔。

他都多久没听过这样的话了,待反应过来,心里忍不住就涌起一阵狂喜。

看来那个女医还真没有骗他,他的阿嫣大哭了一场,果真是有好转了!

他越想越激动,情难自控地一把将人拥进怀里,搂紧,“好,我们都不怪自己,都不怪。”

他语无伦次说着,语气满含欢喜。

正说着,疏月接过小丫鬟端来的汤药,在外间朝里禀告。

徐太史对妻子的好转喜不自胜,当即就让人把药端了进来。

看着妻子将药服下,他又连忙叮嘱疏月务必要继续将夫人给照顾好,接下来的治疗也务必要继续听从苏娘子的吩咐。

疏月自是一一应下,看着主子好转的她,对那医术精湛的女医不觉更加佩服,就算没有老爷吩咐,她也会继续好好配合对方。

相较之下,刘氏经了方才的心路改变,此时再提苏氏女医,感受却有了很微妙的变化。

无可否认,她之前其实并没对自己的康复抱什么希望,也不是因为听说对方医术了得才坚持让对方看诊。

她纯粹只是好奇,她没办法见到那个孩子,故而乍听说有人跟那孩子有过接触,她就忍不住想要亲自见上一见。

在她印象中,那孩子的眼睛和她是有点儿像的,想必现在长大了也是这样,故而她才想出了用黑纱蒙眼的方法,如此那女医也就不容易认出她来。再说,世人都认为她已经死了,就算那女医觉出有几分熟悉,相信也不会往柳洛嫣的方向上想。

可这会儿她突然想起,疏月曾跟她提过那小娘子是个敏锐心细的。

以前好奇心占了上峰,她没将这话怎么往心里去。但今日听了疏月说的那些话,想到自己很可能会露出破绽让小娘子察觉了去,从而牵出旧事害了珩郎,她就不免忐忑,甚至还有些后悔自己当初坚持要蒙眼看诊。

不过那小娘子的确有两下子,让她确实有所好转,看珩郎那般欢喜,接下来她要说不想继续看诊,珩郎也肯定不会答应。

唉,罢了,她要是能康复也是好事一桩,起码珩郎不用为了照顾她而这般辛苦。

那就在治病时再小心些吧,等治完了就早些把人打发走好了。

刘氏下定决心,为了不露出破绽,之后在女医过来看诊时,她都将自己小半张脸包的严严实实,全程沉默寡言,绝不轻易开口多说一字。

苏淡云自是察觉到了对方变化,却也对此不甚在意。

她此时唯一想的就是早些完成治疗,早些从这里脱身,只要不是影响治疗进度的事情,她就秉承着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原则,每次一施完针就回客院待着,同样是一个字也绝不多说。

如此日子一天天地过,一晃终于来到了正月十二这日。

照计划,今日施针若能顺利完成,刘氏的第一阶段治疗就能结束。

治疗一开始,徐太史就守在了外间。

也不知等了多久,见苏淡云终于领着婢女提着医箱出来,他立即就请对方落座,焦急问道:“苏娘子,不知内子情况如何?接下来又该如何治疗?”

苏淡云从善如流坐下,回道:“第一阶段的治疗至此算是顺利结束,看来已经初显成效,理应紧接着就要开始第二阶段的治疗。

然以夫人目前的情况来看,小女子用的这套针法犹如猛

药,若长时间连续使用,夫人难免会受不住,反过来让经脉有损。

故而接下来夫人需先暂停针灸一段时间,我将方子调整一下,这期间夫人就先照那方子用汤药调养身子,养养元气。

三个月后,我再给夫人复诊,届时若夫人的身体情况允许,便可继续下一阶段的针灸治疗。”

徐太史听着,随着玉扳指的缓缓转动,心中渐渐就有了其他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