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八章 有个主意
疏月心里一横,苦口婆心劝道:“夫人,您别怪奴婢说话不中听,其实就算您惦记着四公子他,四公子也必定不愿意认您!您跟他之间永远都不可能再做母子!
还有苏娘子她,奴婢知道,您就是听说她跟宣平侯老夫人熟悉,还跟四公子他有过接触,这才那样冒险看诊。免费看书就搜:看书屋 可您再这般放不下,难免会露出破绽让她发现,若因此把当年的事再牵扯出来,您这不仅会害了自己,还会害了老爷他。
奴婢知道您爱着老爷,您难道要为了一个早没了母子缘分的孩子,去亲手害了老爷他吗?老爷他待您那么好,您当真就忍心亲手毁了他吗?”
话落,悲泣的声音忽的曳然而止。
疏月这番话可谓是直刺心扉,半点儿没留余地。
虽说她不后悔说了这些话,但想着主子之前的虚弱,她还是不免后怕,担心自己这药下得会否太猛,让主子经受不住。
见主子突然没了声音一动不动,她下意识咽了口唾沫,试探着唤了一声“夫人”。
刘氏似是被终于唤醒了过来,她缓缓抬起头,挂着一脸泪痕。
待迎上面前人焦灼担忧的目光,她不觉就恍了下神,似是突然又回到了许多年前。
那些年里,婢女也不少用这般目光望着自己,为她担心。
往事渐渐就被这目光勾起,一股脑地涌进她的识海。
“四公子必定不愿意认您!您跟他之间永远都不可能再做母子!”
心腹方才说过的话再次盘旋耳旁。
是啊,她做了那样的事,孩子若是知道了——
刘氏猛地打了一个哆嗦,惶恐似张开血盆大口的巨蟒,倏地往她扑来。
一声尖叫尚未来得及冲出喉咙,她便觉天旋地转,两眼一黑往后倒去。
这一下来得猝不及防,疏月怔愣了一两息才反应过来,当即大惊失色,惊叫出声。
“夫人!”
这一喊很快就引来了其他下人,紧接着便是一阵人仰马翻。
......
约莫半个时辰后,苏淡云收回最后一根银针。
徐太史在外间急得团团转,见苏淡云主仆提着医箱出来,他立即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内子情况如何?”
他神情和语气都焦急万分,那架势就差没有直接上手钳住对方的胳膊发问了。
苏淡云却显得淡定许多,她先站定朝对方行了一礼,随后微垂着眼睑规矩回道:“大人请放心,夫人只是一时心绪波动过大,身子承受不住才晕倒了。小女子为夫人施了针,情况已经稳住,目前已无大碍。”
“心绪波动过大?”
徐太史怔住,飞快看了里间一眼,随之收回目光,紧皱着眉头问道:“苏娘子的意思是,内子她受了什么刺激?”
这话还真不好回答。
若说对方是受了刺激所致,一定就会引出那刺激她的事情。
可不管刺激对方的是什么,这都是刘氏她们自己的事。
这里秘密太多,苏淡云可不想引火烧身。
想着,她仔细斟酌了下,道:“其实心绪不稳本就是郁症的表现之一,好些得了郁症的病人在康复之前,情绪总会时好时坏,故而夫人倒也不一定是受了外界刺激所致。”
徐太史似是没想过会是这么个回答,眸中的犀利不觉一滞,随之又马上被紧张取代。
“所以内子的情况算是正常的吗?往后她还会出现这种情况吗?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算是正常的,往后也很有可能再次发生。”
苏淡云平静点了下头,又道:“其实根据以往经验以及医书上记载,有的郁症病人长期深藏情绪而无法宣泄出去,以致情况愈发严重。而这样的病人中,有的顺着引导终于得以大哭一场,之后身体恢复得竟比预期的要快。
所以夫人这样痛哭其实也有助于她将内心的感受宣泄出来,也有一定益处,不一定是什么坏事,太史大人无需太过担心。接下来夫人只要继续照着小女子的话做,稳定接受治疗,相信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这话对徐太史来说无疑就似定心丸般,让他心中的焦
躁慌乱不觉就淡了下来。
终于,他稍松了口气,疲惫的脸上重新浮起笑容。
“那就好,有苏娘子的这番保证,我就放心了,今日真是有劳了。”
“大人客气了。”
苏淡云微微一笑,说着就趁机行礼告辞。
待人走远,徐太史神情复又沉了下来。
方才刘氏晕倒,他是最先得了消息赶过来的。
彼时疏月才帮刘氏净了脸,还尚未来得及用黑纱蒙眼,故而刘氏那一双哭肿的眼他看得清清楚楚。他当时就吓了一跳,正要问个清楚,下人就报苏淡云主仆几人已到,他只得克制着先没追问。
想着,他当即就将疏月招了过来,肃容问道:“方才究竟是怎么回事?夫人何故突然哭成那样?”
疏月一听,浑身不觉绷紧,交叠在小腹跟前的双手也下意识攥紧起来。
徐太史眼眸微眯了眯,更觉其中有什么蹊跷。
“究竟出了何事?”
他冷声问道,目光锐利又冰冷,再没了半分平日亲和。
疏月只觉那投向自己的目光就似什么寒气逼人的尖刀,直直架在了她脖颈上头。
她身子一抖,再也不敢有半分迟疑。
只是真正的理由她又如何能说?
她只得飞快转动脑子,随之垂下眼来说道:“夫人想起......想起那夭折的孩子了。”
徐太史心口似被人狠命一揪,眸中的锐利随之钝了下来。
他抿抿唇,艰难开口:“所以夫人就是为了这个而伤心成了这样?”
疏月重重点头,双眼开始闪起泪光。
“那是夫人跟老爷您的第一个孩子,夫人一直心中期盼,可惜竟没能出来见这世上一眼,夫人一直为此痛苦不已。
夫人心知老爷您的痛苦肯定不比她少,故而这么多年来她只是将这事藏在心里,不管多难受都不敢在您跟前提起半句惹您伤心。”
言罢就忍不住抬袖擦了擦眼角。
她知道主子的确会偶尔为那夭折的孩子伤心,这一番话说得有真有假,也说得没有半分心虚。
徐太史怔怔听罢,心如刀绞。
是啊,当年那孩子没了,阿嫣还真的从没跟他提过一回。而他也是怕惹她伤心,这么多年来也是从不敢主动跟她提起那个孩子。
没想到阿嫣也跟他一样,一直都在惦记那个孩子......
所以阿嫣的心病是源于这个?
他之前还以为是因为其他......
徐太史心疼之余,又不由得暗自松了口气。
他缓了缓,想到什么,哑着嗓子问道:“夫人之前时常跟你说起那孩子吗?夫人念起那孩子时,都说过什么?”
疏月见主子这般,就知道自己找对了理由,心愈发定了,这下便也张嘴就来。
“孩子没了,夫人心里苦,的确时不时就跟奴婢提一下那孩子。不过夫人本就不是个话多之人,顶多说上一两句若那孩子出生,如今大概几岁了,可以带着孩子做些什么,说着便会默默兀自流泪,旁的也没怎么说了。”
徐太史听着,忍不住就红了眼眶。
疏月辛苦编完,想到主子惦记着的另一个孩子,再想到主子近日愈发犯傻的行径,一双手不觉更加紧了紧。
今日自己说了那么多,主子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若醒来后还犯糊涂,硬要盯着那个认不回来的孩子,那可如何是好?
想着,她不由得就想到自己为主子出的那个主意。
嗯,这会儿倒是个好机会把那主意提出来。
只要老爷同意了,以主子对老爷的顺从,想必是不会轻易拒绝的。
等有了孩子陪在主子身边,主子兴许就不会再胡思乱想了。
疏月越想心里越觉得这法子可行,兀自纠结一瞬,终是心一横,扑通跪到了地上。
“老爷,夫人她一直放不下那个孩子,以致心中郁郁多年,奴婢这边倒是有个主意,不知可行与否?”
徐太史深深看向婢女,眸中浮上审视,“什么主意?”
疏月双手握紧,壮着胆子回禀:“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夫人若能有个孩子承欢膝下,所有的精力也就会集中在眼前的孩子身上,自然就不容易
再想起那伤心事来。
因此奴婢斗胆想了想,或者可以从育婴堂抱养一个小婴儿回来,放在夫人身边养着。
奴婢知道这话实在僭越,要放在以前,奴婢是绝不敢提这般主意的。然如今夫人受郁症所扰,奴婢实在忧心不已,这才......”
说着她就哽了声音,默默擦起了泪。
徐太史紧抿着唇,心头不觉波澜翻涌。
“容我再想一想......”
沉默几息,他终于缓缓吐出这么一句。
“疏月......”
正说着,里间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疏月下意识寻声望去,随之反应过来,欢喜道:“是夫人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