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兄弟又开始斗嘴了。
气氛一片欢乐,刘巨炮眼神中的疲惫都消失了不少。
顾今朝含笑坐在边上,给他们添了添茶,而后缓缓打开旁边的包袱。
入目便是一套崭新的入冬长袍,一双布鞋,缝制得极其精致。
看着它,顾今朝仿佛能看到挑灯夜下的柳南栀穿针引线的辛苦...
衣服侧边夹着一封信,信的下方则是一红布,不知道包裹着什么。
顾今朝先将信放在一边,打开了那红布。
瞬间,金灿灿的又带着些许年代感的手镯印入眼帘。
“卧槽,这可不便宜!”对面的林留之不觉间看到,惊了一下。
“嘘,喝你的茶。”刘巨炮瞪了他一眼,林留之闭嘴晒笑。
顾今朝不避讳两人,自然是信任的表现。
两人自然也规矩,不会主动去看,继续聊天喝茶。
其实不需要林留之说,顾今朝也能感受到这金手镯的沧桑感,可以说,他从未见柳南栀带过这些首饰...
衣服,鞋子,手镯,还有一些日常生活的用品。
纵然比不上自己搞出的那些,但这却是一份来自远方的牵挂。
多少钱都买不到的思念。
顾今朝心思顿时变得复杂了起来,拆开信封,这一次纸张很少,字也很少,但里面的措辞言语,显然是很欣喜的——
顾郎,见字如面。
妾待家中,忽闻君信,欣喜忐忑,忧君之处境,喜能与君再话桑麻,直至完信之后,心方轻松,喜乐念安。
君能托刘大哥夫妻带信,二人必为君所看重,妾揣身居闺中,不敢妄托他人回信,又恐君心中急切,便只能再托刘大哥帮忙。
刘大哥急公好义,即刻相送,又恐男女有别,妾言君之,多谢与他。
君所带临安小食,妾闻之则喜,食之软糯酥甜,极好!
君送戒指,妾更是欢喜,盖白头偕老之意,并非妾一往情深,乃两情相悦耳。
君念妾喜文墨,送文房四宝,也被妾收入房中,闲暇便用,确为舒适。
可惜,妾居炎江尾,君困炎江首,首尾不能相顾,妾不能侍奉君前,亦身无长物,聊以君意。
所幸昔年习过女红,妾顽劣,未曾学精,缝冬衣一件,布鞋一双,望君莫嫌...秋末冬寒,君且着衣。
闻君近讯,喜事连连,盖君之奋斗,如江河奔流,一往无前,滔滔不绝之因。妾亦欣喜,盼与君再相逢,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前途坎坷,君在外独行,妾久忧君之生活,君之衣食,却不能亲自侍奉,忧虑已久。
今听闻君之所言,妾欣喜之余,又感君之真切。
有秋兰妹妹半君身侧,服侍打理,妾心亦安,君勿忧虑,更勿因此担忧妾有所怨。
君与妾,从有缘无分,到如今书信约白首,其中种种,难以言说,妾从未尽妻之责,君今纳妾愿闻妾心,妾欣喜之余,便觉惭愧至极...
此间男子,从无一人,如君般重妻,凡事告知,不做隐瞒,坦诚相对。
妾此生能为君之妻,实乃三生之福。
包袱中小镯一只,乃妾家传之物,若有喜事,便请君送与妹妹,作新事之喜,表妾心意。
望君平日善待良人,望良人侍君如一,鸾凤和鸣。
如此,妾心既安,牵挂少矣。
待来日,夫妻重圆,再与妹妹同侍君侧,家和团圆...
柳南栀。
信完。
顾今朝手持纸张,久久无言...
唉,这就是柳南栀啊!
那个宁愿委屈自己,也不愿背上背信弃义之名,要在自己成太监前给自己留后的傻女人...
渣了,这下是真的渣了...
她这信,写的很是平缓,甚至可以说欣喜的。
但顾今朝总觉得还是有很大的负罪感。
究其原因可能还是因为自己不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吧。
正如他们理解不了自己为什么对所有人都是一个态度一样。
他也理解不了此间女子骨子里觉得男子便该三妻四妾的真理一样。
柳南栀的信可以说是极其小心的。
她先说了自己送的东西她很喜欢,而后又说了她送自己的衣服,言辞都很谦虚,看着衣服上严丝合缝的手工。
这哪是什么顽劣的针法啊!
她定做得可认真了!
之后才提秋兰之事。
还有那家传的镯子...这都是认可的表现。
她从未束缚自己的...
“今朝,你——无事吧?”顾今朝在发呆,对面的刘巨炮和林留之看着不对劲,便小声开口。
闻言,顾今朝回神,笑了笑:“无事...”
“柳妹子同意否?”刘巨炮道:“我与她相处,不像大家小姐般刁蛮的,反倒平易近人,很是温柔。听闻你有事,她便匆匆上楼看信,之后更是忙着布置,她是很喜欢你的。”
“我知道,她很好,也同意了,只是我觉得,很是对她不起——”
“害,这有啥对不起的,男子不就这样么?我等在外面打平,给她们遮风挡雨,她们生儿育女,壮大家族,若能延续下去,那就是门第,乃至成为世家!此为子子孙孙的福殷!”
刘巨炮道:“我其实与你差不多的,觉得再纳妾对不起安娘,安娘还一路上劝我,最少也要纳两房妾室。我一想,其实也对的。你看,我如今是武状元,倒不是说以后前途多无量,最起码也应当有个家底门第的。”
“我寒门都不算,是百姓出生,如今一人得道,那定然要往上走的,而往上走需要什么?家族的底蕴不是?我如今没有,但我的子孙若是壮大了,那便有了。”
“但安娘生三个算是了不得了,再生便有些为难她了,要想成一门第,乃至家族,三个怎够啊!不信你问留之,此事,他感触最深!”
说到这里,刘巨炮也有些苦闷的抿了口茶。
林留之闻言直接摆手:“别提了,一提这些事就烦!我正妻还没着落呢,家里就有了五位妾室。那还是我洁身自好,直接进了国子监,否则非逼着同房不可...”
“你等还好,自由自在的,我那才是——唉!就说一点,同房外面还得有人盯着,还要记录时常,你说这——怎么顶得住嘛!”林留之双手一摊,苦逼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