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公里。”常平实时播报着他们和桃源小区之间相隔的距离。
此时此刻,奔驰在路面上红色桑塔纳汽车的引擎沉雄地低吼着,不明所以的路人听见这动静,还以为是某辆拥有着v12豪华涡轮增压发动机的迈巴赫在夜间疾驰。
“如果我是这辆车的主人,绝对会觉得用缩地术在城里钻来钻去,是在浪费它的动力。”白璟抓着车顶的扶手,很有些赞叹地说,“下次把外形改成兰博基尼,借我出去和女人兜兜风……芜湖,够劲啊!”
这会儿他已经从恶心的状态里恢复了过来,开始饶有兴趣地体验着这辆出租车的“超绝加速力”——尽管变成了“弱小”的人类,但白璟的本性,终归还是那个咋咋呼呼、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
“用缩地术只是为了省油而已。”常平打了一把方向,同时拉起手刹,操纵着这辆妖车以漂移的架势完成了调头,“现在油费很贵。”
“他家对面是派出所,低调点。”白璟提醒他,“小心被警察叔叔通缉。”
“我出发的时候就对车子用了隐身术,路过的人类是看不到这辆车的。”常平面无表情地说,“你无法察觉加持在车上的隐身术,却能捕捉到我使用缩地术的时机,为什么?”
“那是因为我了解你的做派好么?”白璟哈哈一笑,“作为城市里缩地术的头号拥护者,你要是在那种时候还想不到用缩地术,那反倒不是你了。”
“原来如此。”常平打了右转指示灯,车子在减速后,稳稳地停靠在了桃源小区的门口。
“做好准备。”常平摸出了手机,提醒道。
“你要干嘛?”
“小区里车子开进不去,所以我要用缩地术连车带人送你进去。”常平关闭了和周悬的微信聊天框,冷静地说,“不要吐在我车里。”
“那你让我走进去不就……”话还没说完,出租车便如常平所言,出现在了桃源小区四栋的楼下。
“呕……”白璟又是一声干呕。
“周悬说他马上下来。”常平把车里的矿泉水递给白璟,“喝口水,缓一缓。”
“没人告诉过你,犯恶心的时候喝水只会更恶心么?”白璟推开水瓶,从口袋里摸出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叼在嘴里,含糊不清地说,“这种时候要吃糖才管用啊,学着点。”
“你连这种东西都准备好了?”
“不啊,昨天……不,应该说是前天了,从酒吧出来的时候顺手拿的。”白璟又从牛仔裤口袋里摸出了一把花花绿绿的糖,“吃不吃?”
“不了。”
“那就只好便宜之后上车的客人了,大酬宾了大酬宾。”白璟把糖果哗啦啦地丢进了中间的杯架里。
“你之前让我十一点去步行街接你,是真的准备去喝酒?”常平看着他。
“当然了,越是关键时刻,越是要装作没事人的样子尽情享乐,这样空城计的戏码才够足啊。”白璟大言不惭,“所以我最近每天都坚持去酒吧消费,这都是为了安平的美好未来啊。”
“找上门来的蠪侄,就是因为这样,才成为了你‘杀鸡儆猴’计划的牺牲品吧。”常平说,“你正好需要找一个挑衅者立威,然后它就出现了。”
“是,也不全是。”白璟说,“虽然我独自解决掉蠪侄,是有那么些在那帮没骨气的家伙们面前立威的打算,你也知道最近市里不太平……但那只是一部分原因。”
“根本原因是,我习惯了单打独斗。手下们虽然很好用,但也不能事事都指望他们。”白璟呼出一口带着果香味的气息,慢悠悠地说,“我能坐到今天的这个位置,靠的不是朋友,而是拳头啊。”
“哪怕你的朋友们并不介意帮助你?”
“每个人对朋友的定义不同嘛。”白璟用指节敲了敲,立在两人之间的那块透明挡板,“对我而言,所谓的朋友,就是在你快死掉的时候,也能够毫不犹豫依赖他的存在,而不是用来“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原来如此。”常平很罕见地笑了笑,“我该为此感到自豪么?”
“当然,每天想跟我做朋友的女人,可是能排满整条步行街的。”白璟很臭屁地大笑着,“怎么样,要不要难得地给自己放半天假,一会儿跟我上楼,去另一个朋友家做客去?”
“不了。早些时候,一个人类的持枪杀人犯上了我的车,他现在正躺在我的后备箱里,我得找个地方把他丢掉。”
“又一次?这是第几个了?”白璟扶额,“你想把他丢在哪?不会又是垃圾桶吧?”
“淮海路派出所附近,有个公园,如果不是因为时间紧,刚才我就该顺手丢掉他的。”常平说,“我看有平时很多人类的醉汉、流浪汉都会在那里睡觉,如果有空位的话,就把他丢在那里吧,我会尽可能把他的手枪放在显眼的地方。”
“也不知道该说倒霉的是你,还是那个不长眼的杀人犯。”白璟掏出脖子上的十字架项链,又挽起了衣袖,露出了手腕上的蜜蜡手串,双手合十,虔诚地说,“玉
皇大帝保佑,第一个发现他的家伙不是来玩滑梯的倒霉小鬼。”
“白璟?”正说着漫无边际的无厘头对话,窗外忽然响起了某人的呼唤声。
“喔,看来是我的另一位朋友来了。”白璟解开安全带,嬉皮笑脸地说,“半夜叨扰,希望他没有起床气。”
“帮我把这个捎给他。”常平伸手打开了储物格。
“这什么?”白璟一愣,“土特产?你现在这么地道了?”
“留给我也是浪费,我上次看清云道长在超市买了不少鸡蛋回去,应该是喜欢吃。”
……
“哟,晚上好。”白璟笑眯眯地走向那个站在四单元楼下,披着gucci真丝睡袍的年轻男子,把手里的那板用塑料外壳装着的东西递给他。
“这是什么?”周悬虽然觉得现在不是收礼物的时候,但还是这么问道。
“黄六郎送给常平,但常平不吃的鸡蛋,听说你师傅爱吃。”白璟忽然挺直身板,对周悬做出了一个自以为英俊的pose。
“你干嘛?”周悬看着他身上破破烂烂的夹克衫,以为他是在给自己展示新款潮服——他对白璟“潮过头”的衣品向来持保留意见。
“常平之前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今天每一个撞见我的人,都一定会从头到尾把我打量个遍。”白璟张开双臂,很大方地说,“所以,来吧,大家都是朋友,就允许你尽情欣赏个遍吧!”
“你觉得现在是做这种事情的时候么?”周悬转身的同时,低声催促道,“先上楼再说。”
“你们一个两个的,也不用这么紧张吧?”白璟跟上他,唠唠叨叨地说,“还有,你最近这是又遇上顾乐那种冤大头了?买这么贵的睡衣,这是你的周道长勤俭持家的作风么?”
“是阿菲送我的,她知道我尺码,所以没有给我拒绝的机会。”
“原来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
“轻一点,邻居睡觉了。”
……
周悬家,客厅。
“我在你的身上,确实感受不到一丁点的妖气。”周悬在发送消息的间隙,抬头看了一眼正以“美人靠”的姿势,侧躺在沙发上白璟,“变成人类的感觉如何?”
“被妖怪问也就算了,人类居然也对这件事感兴趣么?”白璟解锁手机屏幕,看见了“相亲相爱一家人”讨论组中,用户“周某某”发送的那一则:“白璟到了,我家集合@所有人”的简短讯息。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这个消息,至少给我留一点准备的时间。”周悬起身去泡茶,“常平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已经上床了。”
“你不是安平市数一数二的夜猫子么?怎么才十二点就上床睡觉。”白璟懒洋洋地问,“这是突发奇想,决定要活到两百岁了?”
“没办法,前天去体检验血,结果又是转氨酶偏高。医生说这是睡眠不足导致的,让我少熬夜,早睡觉。”周悬叹了口气。
“你的问题不是睡得太晚,而是起得太早吧?”白璟说,“天天一两点睡觉的人,七八点钟就起来了,你见过哪个下午两点钟上班的人这么早起床的?”
“如果能睡得着,我也愿意多睡会儿。”周悬摇摇头,“但是这不是我能控制的。”
“那是因为你平时精力消耗的太少,整天跟冬眠的王八似的不动弹。”白璟帮他分析病因,“回想一下,之前你们家阿菲在你家小住的时候,天天半夜拉着你喝酒吃烧烤下飞行棋,你是不是就睡的久了?”
“你这么一说……”周悬把茶杯放在桌上,若有所思,“好像还真是。”
“等等,为什么我们忽然开始分析起你的病情了?现在‘病入膏肓’的人不是我么?”白璟回过神来,皱眉道,“转氨酶偏高又不会死,顶多是‘亚健康’吧?”
“关于你的问题,还是等大家都来了再讨论吧。”周悬说,“现在说的话,等其他人到了,你又得再说一遍……”
周悬的话音还未落下,他家的门外就响起了一阵输密码的动静。
门被推开,穿着黑色睡裙的女人和戴着红白睡帽的狸花猫走了进来。
“哟,两位道长,晚上好啊。”
“你既然知道那种诅咒会在今晚生效,就该早点告诉我们才是。”清秋显然和周悬拥有着类似的脑回路,一见到白璟就指出了他不负责任的地方。
“我这不是想给你们一个惊喜嘛。”
“以自己的虚弱为代价吗?”拢了拢裙角沙发边坐下,不由分说地掰开白璟的眼皮就开始检查,“眼睛里全是血丝,你几天没睡觉了?”
“两天而已,跟你比不算什么……嘶,你这是要把我的眼珠子冻上做成标本吗?知不知道你的手很冷啊!”白璟哆哆嗦嗦地一掌打开她的手,难得的邻里邻居温存时刻,瞬间化为泡影,“半夜不睡觉,体温平均线以下的僵尸离我远一点!”
“居然真的变成人类了。”狸花猫跳到沙发上,用那双淡黄色的眸子,上上下下打量着白璟,喵喵地说,“难以置
信,难以置信,前阵子徒儿跟我说起这事儿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最近新流行的笑话……可怜的白贤侄。”
“‘变成人很可怜’这句话,从曾经也是人的猫道长你嘴里说出来,真是让晚辈五味杂陈呐。”白璟用手撑着从沙发上坐起来,不阴不阳地说。
“你受了伤?”清秋看着他明显有些不连贯的动作,吸了吸鼻子,“我好像闻到了……”
这个时候,周悬家的大门又开了。
“大家晚上好!我们来了!”穿着hellokitty可爱睡衣的珠泪蹦蹦跳跳地走进来,“白璟呢?白璟人在哪里?我听澜澜说你倒大霉了!”
白璟刚要说话,就感到忽有一阵“阴风”拂过,把他的刘海吹得乱糟糟的。
他转悠了一下眼珠子,立刻换上了一副色眯眯的表情,对着面前的那一团空气伸出了自己的“魔爪”。
“有色狼!”突然现行,舌头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季澜,一拳把他打到沙发上,“不是说变成人类了么!我刚想扮鬼吓你,为什么你还能看见我?”
很罕见的,被季澜一拳打中后,白璟居然没有立即还手。
他弯着腰,捂着肚子,似乎是连爬起来都很吃力。
“你……什么情况?”季澜有些茫然地看着额角不停渗出冷汗的白璟,又看看自己打飞他的拳头,“难道是因为我最近勤奋修炼,神功大成了?”
白璟不答,只是流着冷汗。
“跟这个应该没关系。”清秋上前,伸手拉下了那条破洞夹克衫的拉链。
那条小腹部位已经被鲜血浸透的白衬衫,一下暴露在了众人面前。
“白璟!你在飙血!跟喷泉似的!”珠泪是第一个回过神来大喊的。
“难怪我怎么觉得有点热血沸腾,还以为是还重回青春期了。”白璟龇着牙,有些勉强地笑了笑,“周悬,你家有没有创可贴?防水的那种。”
“创可贴有屁用!”珠泪一下蹦起来,“急救箱在哪里!需要绷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