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打节目组热线的是一位中年男人,他说自己和妻子结婚二十多年,租住也好,买房也好,每一次搬家之后,妻子总是会要求在家里空出一个房间来,购置一些简单的家具,当做客房来使用。本文搜:常看书 免费阅读
这让男人很不理解,毕竟现在的房子说是“寸土寸金”也不为过,已经很少有人会在家里专门留出一间客房了。
何况现在的社交风气不同以前,上门拜访的客人本来就不多,会留下住一夜的,结婚这二十几年来更是见都没见过。
在听完了男人的诉苦后,节目组很找到了妻子询问情况。
一开始,面对着摄像机,那位妻子一直在情绪激动地复读,诸如“我就是想多一间房子招待客人有什么错?”、“他不理解我,结婚了这么多年,他永远都不理解我”、“任性,我就是任性不行吗?一个连老婆的任性都满足不了丈夫,他有什么用?”一类的话语,话里话外反而是在埋怨着丈夫不当人,连她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都不愿意满足。
后来随着采访的深入,这位妻子才终于说出了背后的隐情。
原来,她坚持要在家里空出一间房的本意,并不是真的想要招待客人,而是为了她的一位表妹。
这位妻子的表妹与她只差一岁,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就像是亲姐妹一样亲近。
也是因为这层关系,她们在十几岁的时就相互约定,以后长大了,先结婚的那个人家里,要给还没结婚的另一个人留出一间房间,当做是给“单身狗”的一个温暖的家,聊以慰藉——像这类少女时期天真烂漫的约定,相信很多人都有过。
只可惜,这位表妹在十八岁的那年因为车祸去世,这起意外,让这位妻子悲痛欲绝,这才会在结婚后的每一次搬家时,都坚持给这位不在人世的妹妹空出一间房间,一是为了遵守当年和妹妹的约定,二是为了给自己的心一个交代——或许也是知道,这种做法有些不切实际,所以她才一直以“任性”的方式,搪塞了丈夫这么多年,没能鼓起勇气告诉他这个事实。
至于节目的最后,当然是以调解成功,两夫妻抱在一起失声痛哭,妻子大喊着“我再也不任性了”,丈夫大喊着“是我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告终,画面十分感人,连电视机前的张小龙都跟着落下了两滴眼泪。
也正是因为这段忽然涌现的记忆,让张小龙不由自主地把眼前的场景,一板一眼地套入进了那个故事——这间空荡荡的、缺乏人气的房间,其实是留给屋主人留给家中某位过世的妹妹的;画像中的女孩儿,就是因为屋主人的过度思念,才将她和自己家的猫画在了同一幅画上,给自己一个“妹妹还活着”的错觉,聊以慰藉……
在这么一番脑补过后,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心理作用,张小龙总觉得有一阵阴风,从自己的后颈似有似无般的吹拂而过,于是对着画上的女孩拜了拜,念叨了一句“有怪莫怪”后,他才退出了房间,继续寻找起主人的卧室。
没办法,虽然脑海中的故事很感人,但张小龙是个变态,你不能要求变态也有道德感。
转眼,张小龙又来到一间古怪的房间。
在这间房里,完全看不到客厅中那些“古色古香”陈设——映入眼帘的便是墙上挂着的那台七十五寸液晶电视,一旁的小书柜里塞着各种各样的杂志、闲书,角落的位置摆着一座超豪华的猫爬架,窗边收拢杂物的篮子里装满了玩具,从被压在底层的逗猫棒到,再到放在篮子最顶端,一只丑丑的小玩偶。
窗帘倒是没拉着,继客厅、书房、死去妹妹的房间之后,这还是第一间,一进来就让人感觉到亮堂的屋子——看来那只猫确实很喜欢晒太阳。
是的,这里没有床,没有沙发桌椅,毫无疑问是专门为家里的猫而准备的屋子。
至于墙上的宽屏液晶电视,想来是为了放《猫和老鼠》而准备的吧?爱猫爱到了把客厅的电视拆下来给猫看,也真是没谁了。
“愚蠢的猫奴啊。”向来不喜欢评价女主人卧室以外场景的张小龙,终于是忍不住地吐槽了一声,遗憾地转身,走向了这个家里的最后一间屋子。
推开门,不出意外,阳台一侧的窗帘还是老样子,拉的紧紧的。
不过看到了门边的洗手间后,张小龙就知道自己来对了——在一切非豪宅的建筑里,“主卧才有厕所”可是常识。
张小龙快步上前,拉开了窗帘。
果然,房间的陈设依然简单,角落里挂着几件秋冬款大衣的衣架,靠墙放置的大床,一张造型简约的古筝,放着一本古籍的小茶几。
不过尽管看着有些简朴,可至少是“人住的房间”。
张小龙止步在了那两面并排的衣柜前,打开其中的一面柜门。
尽管自认足够了解屋主人的他,已经提前做好会看到一大堆朴素的,缺乏美感的卫衣、衬衫、运动服的准备,但在打开衣柜门的那个瞬间,张小龙眼中,还是不由自主地闪过一抹错愕。
那是因为衣柜的正中
间,刚好是第一眼就能看到的位置,一件熨烫平整的浅灰色的大褂,正被挂在那里。
“这是……道袍?”凭借着小时候和家人去道观上香留下时的记忆,张小龙有些勉强地认出了这件衣服。
“那个女人是个道士?我这是偷内衣偷到道士家里来了?”他这么想着,双目下意识地左右乱瞟,很快又在衣柜的一侧,发现了一柄造型古朴,似乎是断了一截的木剑——这个衣柜里并没有挂几件衣服,这让那身道袍和木剑看起来十分显眼。
“那是……她的法器吗?电影里的那种桃木剑?可为什么是断掉的?”从道袍到驱邪的法器,女人衣柜中意料之外的发现,让张小龙满脸疑惑。
应该说,能去做贼的人,手脚自然是不可能干净到哪里去——张小龙在疑惑之余的无意识动作,便是东摸摸西摸摸。
他先是用手指在道袍的袖口上抿了抿,确认着布料的柔顺程度,紧接着又低头嗅嗅,想闻闻看有没有主人的体香残留——最终闻到的只有薰衣草味洗衣液的味道。
随后他吃又冲着那柄桃木剑伸出了手——无他,纯粹是没见过,想摸摸。
然而,就在张小龙探出的手,即将触碰到剑柄的时候,一只手忽然搭在了他的肩上。
“乱拿别人的东西,小心倒霉呀。”来自某个女孩儿的提醒声,于他身后响起。
这个瞬间,肩膀上的触感与女孩的声音,让一阵几乎能令血管冻结的寒意,迅速蔓延至张小龙的全身——无论是物理上还是心理上,都是。
还有什么,能比做贼的时候被人抓了现行更恐怖呢?
“啊!”张小龙惨叫一声,跌坐在了地上。
“啊!”在看到那个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的女孩时,张小龙又惨叫了一声。
“喔,我吓到你了?”女孩笑眯眯地看着他,脸上似乎也没什么责怪的意思,“不过这也不能怪我吧,谁让你非要动那把桃木剑呢?剑上的煞气都快冲出天花板了,根本不是你这种普通人能驾驭的,考考你,知道沾染煞气会有什么后果吗?”
张小龙刚想回答“不知道”,可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他忍不住低头,又看了看女孩脚下。
空荡荡的,没有影子。
再次回归那个问题:还有什么,能比做贼的时候被人抓了现行更恐怖呢?
答案是,有的。
张小龙的嘴一点一点的张大。
“好吧,看你这模样就知道是上课喜欢开小差的那种差生。听好了!”女孩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张小龙的回复,只好自问自答道:“答案是,轻则倒霉一个月,喝凉水都塞牙;重则生一场大病,过两周就暴毙而亡了也说不准!”
张小龙的嘴巴还在长大。
“嗯?你怎么还在发呆,莫非是吓傻了?”女孩把脸凑向眼球瞪得几乎快要弹出眼眶的张小龙、
“你不要过来啊!”女孩的举动让张小龙的嘴巴长大到了极点,几乎到了能引起下颌关节脱臼的程度。
张小龙双手乱挥着,脸色惨白地几乎像是那柄桃木剑的主人:“我见过你!我在那副画上见过你!你就是那个死掉的女的对不对?你,你还在这个家里……”
“什么叫‘那个死掉的女的’,没礼貌。”女孩“哼”了一声,“你不打招呼就进我的房间,我都没说什么,你反倒还嫌弃起我来了?真是倒反天罡。”
“有鬼!这里有鬼!救命啊!”张小龙失态地大叫着——无声无息地登场,身子底下找不到影子,再加上她只是对‘那个死掉的女的’这一称呼不满,却没有否认的态度,让张小龙几乎可以确定,自己确实是遇见鬼了。
至于“道士的家里为什么会出现鬼魂”这种高深的问题,以张小龙现在的紧张程度,肯定是想不明白的。
“啧,你好吵啊!闭嘴!”因为他的大叫,女孩脸上原本笑眯眯的表情,很快被“不良少女独有的不耐烦”所取代。
她一脚踩在了张小龙的胸口,居高临下质问道:“说!你是干嘛来的!是不是小偷!”
“有鬼!有鬼!”张小龙的眼睛里满是血丝,叫得越来越撕心裂肺了。
“都说了让你别叫了!大白天的,把邻居吓到了怎么办?”女孩见他不配合,急了,伸手直接捂住了张小龙的嘴。
“唔!唔!”
“你怎么还叫!”
“停手吧,有你这么审人的吗?他快被你吓死了。”一只狸花猫迈着步子走进房间,轻巧地跳上床,看着扭打在一起的女孩和张小龙,喵喵地说,“还是让为师来吧。”
“额,他好像已经晕过去了。”季澜松开了抓住对方衣领的手。
“呀,还真是。”师傅看着双眼泛白的张小龙,“被你捂晕了?”
“好像看到猫猫道长你开口说话的时候,就晕倒了。”季澜摸摸下巴,“估计是不太能接受‘猫也会说话’这件事。”
“啧啧啧,能接受这世上有鬼,却不接受猫会说话?真是无知的家伙。”师傅摇摇尾巴,
“所以呢,你刚才跟了他一路,他到底是不是贼?下手了没有?”
“没有啊,之前就是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乱逛,唯一一次出手就是对清秋的道袍和这柄桃木剑。”季澜沉思道,“奇了怪了,要是想偷东西,书房里那么多值钱货,从书桌上随便顺只清秋的白玉笔搁走,也能卖不少钱吧?莫非是不识货?可这桃木剑看起来才是最不值钱的呀。”
“值钱的东西不偷,却盯上了师姐的法器?莫非也是修道之人?”狸花猫打量着他的脸半天,可除了“猥琐”两个字之外,什么也没看出来。
倒也不是说修道之人就非得是正气凛然、仙风道骨。
可长得这么猥琐的……
“算了,你还是个孩子,这些龌龊之人的心思,还是少深究的为妙,当心学坏。”狸花猫伸了个懒腰,“为师约好了要带小肥出门遛弯了,回来还要给徒儿带早饭,先走一步了。”
“那这人怎么办?”
“师姐一会儿就回来,到时候随便找个地方丢掉不就好了。”狸花猫懒洋洋地说,“在那之前,你顺手拿他练习一下,为师昨天教你的消除记忆的法术吧。”
……
四十分钟后。
“你们明知道这是个贼,为什么不在他进门的时候就放倒他?”清秋站在房门口,低头看着床边昏迷不醒的男人。
“猫猫道长原本是打算这么干的,可我觉得现在法治社会,要弄晕别人也得将个由头吧?所以这不是想着等他下手了,再顺理成章地来个人赃俱获么?”季澜尴尬地说,“结果他这不偷那不偷的,在你衣柜前站了半天,东瞧瞧细看看了半天,才对那柄桃木剑出了手。我怕人死家里……咳咳,我是说事情闹大,这才制止了他。”
“什么都不偷的贼,却在我的衣柜前站了好久?”清秋皱了皱眉头,“我记得珠泪以前,好像跟我提起过类似的事情。”
“他还光顾过珠泪家啊?”
“晚点问问吧。”清秋蹲下身子,随手折断了男人兜里的开锁工具,“记忆抹掉了没有?”
“修行还没到位,尝试着抹掉,但是失败了。”季澜吐吐舌头。
“你阻止了他触碰我的剑,这是对的。不过如果下次再发生这种事情,不要给这些人进我房间的机会。”清秋的手指在男人的额头上划过,在修改记忆的同时,顺手施加了一个睡眠的法术,“私闯民宅这个理由,已经足够充分了。”
“记住了记住了,下次我直接让猫猫道长弄晕他!”季澜搓着手,跃跃欲试,“所以呢,咱们什么时候把他拎出去丢掉?我最近发现了一个很适合‘丢垃圾’的地方,蚊子特别多,保证他满头包!”
“等晚上吧。”清秋平静地说,“在那之前,我也要先跟珠泪确认一下,这个人是不是那个‘惯犯’。”
“如果是的话呢?”
“那就让他的记忆消失的更干净一点。”
……
《采花大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