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金蝉子的说法,想要催熟人心果,需要来自他人的“七情六欲”作为养分。本文搜:看书屋 免费阅读
而所谓七情六欲,通俗点讲就是指人的感情和欲望。
其中,七情分别对应喜、怒、忧、思、悲、恐、惊;六欲则是眼(见欲,贪美色奇物)、耳(听欲,贪美音赞言)、鼻(香欲,贪香味)、舌(味欲,贪美食口快)、身(触欲,贪舒适享受)、意(意欲,贪声色、名利、恩爱)。
此前他们依靠龙五公子吓跑那些路过的妖怪而收集到情绪,便是七情中所对应的“恐”和“惊”,至于剩下的那些情感和欲望究竟要去哪里收集……
……
江南路步行街,时空酒吧。
“哟,这不是白哥嘛。”门口的两个保安大老远地看见白璟走来,便立刻热情地招呼道,“好几天没见了,这是去哪儿潇洒了?”
“哎呀,一年就过这一次春节,我给自己放个假也不行吗?”白璟摸出烟盒,散了两根烟给他们,“你们俩不外地的吗?怎么过年也不回家啊。”
“年前没抢到车票,干脆就等年后回了,顺便挣两个加班费嘛。”保安遵守着上班时间不能抽烟的规矩,把香烟夹在耳后,对白璟和周悬客气道,“行白哥,不打扰您和您朋友了,玩得开心!”
“嗯,我进去了。”白璟叼着烟,给周悬递去一个眼神,随后便大步穿过了安检门。
周悬会意,小声对狻猊说:“五公子受累,别走安检门过了,从旁边进去吧。”
“那东西会让我现行?”狻猊不觉得这种连“法宝”都算不上的人类发明,会影响到自己的隐身法术。
“那倒不是,主要是担心袈裟里的东西被扫描出来。”周悬诚实地说——鬼知道那件连长生不老药都有的袈裟里,还藏了件多少人类法律中的“管制物品”,他可不想引发安检门无故尖叫的“闹鬼事件”。
“好吧。”狻猊配合地从旁边绕了进去,跟上了白璟的脚步。
自动门的感应器随即触发,玻璃门缓缓向两侧展开,高分贝的声浪,混杂这男男女女的嬉笑声,立刻灌进了他们的耳朵里。
是的,没错,这就是白璟的计划。
他们特意挑选这个时间点来到江南路,吓跑几个过路的妖怪不过次要的,这间每日营业到早上六点的时空酒吧,才是他们此行的真正目的地——在白璟的固有认知中,要让他挑选一个各种各样的“情”与“欲”最多的地方,哪怕选一百次,他都一定会坚定不移地喊出“去酒吧!”这三个字。
“七情中的思,也就是思考、思虑的部分,想来之前在寺院里已经见得够多了,毕竟会去烧香拜佛,祈求神明庇护的香客们,最不缺少的就是因过度思索、担忧所引发的焦虑。所以毫无疑问,咱们的目的地只能是这儿。这里什么情绪都能找到,唯独‘思’的部分最少——人在放松快乐的时候,总是会把烦恼忘在脑后的不是么?完美的选择!”
这是白璟的原话。
“说起来,五公子以前也来过人间界,对这里的印象如何?”白璟边带着他们朝座位走去,边随口问道。
虽然舞池里传来的音乐声刚和尖叫声很吵闹,但索性在法术的加持下,他们并不需要很失态地通过大吼大叫来沟通——毕竟是两妖一天师,加起来可以通关整个安平市的组合(不过跟其中的一位的实力比起来,剩下的两位有点像是凑数的,类似我跟某某篮球明星合砍多少多少分……)。
“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印象,非要说的话……就是觉得规矩有点多吧?”狻猊抬脚跨过了一个瘫软在地上的酒鬼,想了想,“毕竟是人间界,这里有太多为了保护人类而专门制定的规则,我反正是不太习惯在这种地方久住。”
狻猊的说法,也算是各界妖怪们对人间界的“共识”:虽然居住在人间界的妖怪们不少,从珠泪、清秋这类“本土妖怪”,到从青丘之国远道而来的“外来妖怪”白璟,其中不乏目无法纪,吃人作恶,甚至于通过各种手段,间接控制了历史上某几个小型国度的妖怪。
但所有生活在人间界妖怪们实际上都清楚,这里是天帝专门划分出来给人类居住的空间,依照当时立下的规矩,任何种族都不允许代替人类,成为人间界的统治者——如果有哪个妖怪,想在这一界搞出些“不得了”的事情,那就等着被天帝通缉,且后果自负吧。
因此,对狻猊这类拥有恐怖道行的妖怪来说,人间界并不是一个能自由发挥出它们全部力量的地方,那些为了“稳定平衡”而制定的规则,只会让它们感到处处受制。
所以生活人间界的妖怪之中,强大的个体相对较少,至于灵、神、仙、魔这类强大的的种族,更是鲜少涉足这一界的事情。
同时这也是为什么,公认弱小的“人类”唯独可以在这一界繁衍壮大,而其他界的普通人类却基本已经灭绝的主要原因。
“所以我一直都很奇怪,你为什么能在这儿呆这么多年。”狻猊看向白璟,“我可不觉得
你是那种,会以‘遵守规矩’为荣的家伙。”
“五公子有所不知道,这人间界其实也有人间界的好。”白璟笑答,“比方说这儿总是很热闹,走到哪儿都能看见几个人,不像在其他界,可能走上一天一夜都见不到一个活人,想遇到个酒友更是搞不好得等上一两年。”
“虽然在城里生活得遵守人类所制定的法律这件事,偶尔也让我觉得很不爽,但不得不承认,这里的一切都很方便,让我可以很轻易地‘享受’生活的美好。”白璟带着他们来到一处位于酒吧角落,视野却意外很开阔的卡座落座,“按人类的话说,我这叫‘乐不思蜀’。”
“这不是个好词吧?”
“五公子别忘了,我是个妖怪,人类眼中的恶之于我而言,也许是夸赞也说不定喔。”白璟嬉皮笑脸地说,“怎么样,难得来了酒吧,五公子要不要尝尝人间界的美酒?我推荐我的最爱,威士忌或者白兰地,不加冰的那种。”
“免了吧,我现在可是出家人。”狻猊跳上沙发,抖了抖背上的袈裟,以证身份。
“五公子潜心修佛多年,偶尔喝一点酒,想来佛祖也不会放在心上。”白璟笑眯眯地说。
“佛祖会不会睁只眼闭只眼我不知道,可师傅知道了,肯定是要念叨的。”狻猊态度坚决,“我还是吃点水果和糕点吧,有没有桂花糕?”
“这里是酒吧,桂花糕恐怕是没有,不过果盘管够。”白璟打开手机扫码,“小周怎么说?”
“我就不陪你喝了。”周悬的回复很干脆,“回去得开车。”
“切,我本来对你也没指望。”白璟麻利地下单,“那我也少喝点吧……先来五瓶威士忌好了。”
……
一个小时后。
“这个叫酒吧的地方,还真是什么人都有啊……”狻猊把五层高的豪华果盘中的一颗葡萄丢进嘴里,边嚼边用大眼睛扫视着来往的客人,“师傅要是一开始就来这里的话,恐怕这人心果早就熟了又熟了。”
“禅师要是来了这里,恐怕会为客人们五花八门的心声而感到烦恼吧?”一旁在喝旺仔牛奶的周悬笑了笑。
他们的座位被周悬施了法术,普通人在不刻意留心观察的情况下,会减轻对他们关注度,确保不会有人来打扰、搭讪——他个人对酒吧里的吵闹不感兴趣、不想被人打扰只是一方面,主要是五公子还在,他并不觉得普通人靠近这里是件好事。
至于今晚行动的发起人白璟,在果盘刚上来的时候他留下了一句“我去和几个朋友喝一杯,去去就回”,然后就勾搭着几个女人的肩膀,不见了踪影——尽管从目前来看,今晚也确实不需要他出什么力就是了。
“嗯,也是。”狻猊附和道,“所谓声色犬马,指的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吧?这可真不是出家人应该来的地方。”
正如狻猊的观察结果所示,这座酒吧里真的就像是白璟预料中的一样,“什么人”、“什么情欲”都有。
盯着来往女客人,对着她们轻浮地吹口哨的猥琐男(眼:见欲)、在舞池中听着震耳欲聋的dj曲目,蹦蹦跳跳的男女(耳:听欲)、从他们面前路过,身上满是刺鼻香水味儿的高个女人(鼻:香欲)、大口喝酒,三两口就能解决掉一盘冷吃牛肉干的胖子(舌:味欲)、身陷柔软卡座沙发上拥吻的男女(身:触欲)、戴着名牌手表的富二代和簇拥在他们身边,穿着清凉的年轻女孩们(意:意欲)。
至于“七情”的部分就更不必说了,除开之前已经因为五公子的登场,而收集完毕的恐与惊,以及寺庙里完全不缺的“思”之外,几个坐在一起,不知道聊起了什么开心事儿笑到飙泪的女人(喜)、对着手机听筒,怒吼着“你给老子马上滚过来”,额头上暴起一条又一条青筋的男人(怒)、忧心忡忡扶着呕吐的同伴,走进洗手间的友人(忧)、一边喝酒一边痛哭的爆炸头小妹(悲)。
正是托他们的福,那株托生于莲花的“人心果”,在进入这里后便立刻展现出了周悬等人从来没见过“生机勃勃”的状态:在这一五公子口中“声色犬马”的环境里,它的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淡淡的金色光芒,甚至连枝头一直都紧闭着的花瓣,都微微张开了一些,让人感觉这一次是真的要“花期将至”了。
实在是难以想象,这间白璟力荐的酒吧里,到底是集结了多少、多么复杂的情与欲,才能在区区一个小时多点的时间,就能让这朵将“七情六欲”作为养分的植物,收获了能媲美在寺庙里待上一周的生长进度……
而此情此景,让周悬不禁又一次联想到了下午,虚静根据白璟的描述,所画出的那株能够实现人愿望的“五叶莲”。
此刻周悬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伴随着生长进度的提速,这株植物正在朝着虚静所描绘的“五叶莲”,飞速靠拢着。
他不是没察觉到,下午白璟试图从虚静这里套话,搞清楚这株“人心果”,以及关于金蝉子的一些事的意图。
但当时的周悬并没有太放在心上,毕竟在他的眼中,虚静虽然拥有一颗特殊的心,
但并非修行者的他,对天师、妖怪们,对这个世界所谓“更真实”的那一面,了解其实是相当有限的,他所提供的观点本应没什么参考价值才对。
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虚静在白璟刻意套话下所得出的结论、猜想,好像正在一点一点的具现化。
难道这来路不明的人心果,真的跟那种只存在于虚静想象中,能够满足人的心愿的“五叶莲”有关系?可不过天马行空的幻想而已,真的可以当真么?虚静一番随口的猜测,又为什么会这么巧的“歪打正着”?
“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五公子。”周悬看向身旁,正用专注的目光盯着一个叼着烟斗,吞云吐雾男人的狻猊。
“什么问题?”狻猊的注意力仍然在烟雾上。
“在五公子看来,如果一个人被换掉了心,那他还会是原来的他么?”周悬问。
“那得看他被换掉的心,和后来的那颗心有多大差别了。”狻猊即答,“如果是从一颗凡心到另一颗凡心,那就不会有什么太大变化,毕竟一个人的行为,有很大一部分都取决于他本身的‘意志’——心的变化固然会带来改变,但却不是决定性的。”
“可如果是另一种情况,那就不好说了。”狻猊喝了一口牛奶,平静道,“也许结果,是会变得‘判若两人’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