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煌贵胄 作品

第707章 蛮夷?不好意思,不熟

杨少峰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仅仅只是一袋胡椒,就让老登产生了“广阔海洋,大有可为”的心态。

关键是老登要下手搞海贸,可不仅仅只是搞一个登州榷场那么简单。

说白了,登州榷场只是一个贸易场所,虽然本质上也是从乡贤士绅们的手里抢钱,但是能抢的那部分叫做“关税和商税”,其他环节的钱可没办法抢。

举个例子。

某江南士绅张三颇有家资,纠集一批乡间的无赖青皮之后跑到南洋占了一个岛,然后又掳掠了一些土人给他种植胡椒、香味又或者其他香料。

问:这个操作有没有什么问题?

答:在朝廷不想追究的前提下,张三的这个操作完全没问题。

因为张三带领一些乡亲出海打渔是不需要路引的,他们在海上迷路而漂流到某个无人小岛也只能说是天意。

至于说掳掠土人给他种植胡椒?

首先,土人没有大明户籍。

而在《大明律》中,无论是五刑、十恶又或者是户律、礼律、兵律、刑律,都没有规定掳掠土人的罪名,所以张三并没有触犯任何一条大明律。

其次,要状告张三的前提是有苦主。

且不说被掳掠的土人能不能活着跑来大明状告张三,就算能,也得有官老爷们愿意接下诉状才行。

土人跟大明百姓不一样。

别看官老爷们动不动就搞什么放告日、息讼日之类的玩儿法,但是大明律规定的很清楚,大明百姓可以去衙门告状,急眼了甚至可以把官老爷们捆到京城告御状。

虽然实际执行起来的效果肯定会大打折扣,官老爷们也从来不会真把几个泥腿子们放在心上,可是在洪武朝,老百姓是真可以捆官进京的,而且有实打实的例子。

更关键的是还有一个御史衙门在盯着官老爷们。

对于御史台那些人形喷子们而言,弹劾杨癫疯是为了完成规定内的任务,纠察百姓风纪也算是份内之责,都属于混日子的常规操作。

唯有能帮助老百姓扳倒贪官污吏,那才是光宗耀祖、青史留名的正义之举。

不把弹劾奏本写出花儿来,都他娘的对不起这一身的才学!

至于蛮夷?

不好意思,不熟。

要不然你们去宁阳县或者登州府打听打听,据说那里有个杨青天能为你们做主?

所以。

只要朝廷没打算认真追究,那么张三在海外搞香料种植就是完全合法的正常行为。

在此前提下,如果张三把大批香料运到登州榷场去出售,就只需要如实缴纳通关费用和商税即可。

其他的像是购买香料种子、为土人苦力购买粮食等环节,榷场方面就没办法插手,自然也就没办法收钱。

推而广之,这么玩儿就相当于朝廷只征收了关税、商税,那些士绅们也不过是破点儿小财,照样能够攫取到海量的利润。

在得罪朝廷被弄死和破点儿小财之间,士绅们很清楚该怎么选。

也正是因为如此,朱皇帝下诏要搞均田制、累进税制甚至要求废除奴籍而改为雇佣的时候,大明的乡贤士绅们才会捏着鼻子认下。

偶尔搞点儿空印案、犁头案乃至于黑煤窑案、孩童案和铁器案,在大明的乡贤士绅们眼里甚至都算不上是对朱皇帝的反击。

那么问题来了。

在用尽手段逼迫乡贤士绅们放弃兼并土地之后,朱皇帝还要再弄起正规的海军和舰队,正式插手海贸,这就相当于要断掉士绅们的最后一条路。

那些乡贤士绅们会干出什么样的破事儿来?

杨少峰淡定无比的啧了一声道:“岳父大人说的对,那些土地原本就是咱们大明的,该插的旗子一定要尽早插上。”

让朱皇帝放弃搞海军、舰队以及海贸那是不可能的。

对于老登而言,出门没捡钱都算亏了,要是再放任那些乡贤士绅们跑到海外,用尽各种手段避开大明的税收,那就等于是从他朱重八的身上割肉,而且还是用的钝刀子。

所以,谁去管他们那些乡贤士绅们死不死。

尤其是那个在古里佛种胡椒的乡绅,回到大明再死就是最亏的,要是能死在古里佛那就最好不过。

……

正当杨少峰琢磨着让那些乡绅充当汉使的时候,被朱标派到淮安府的三百个恩科进士已经来到了宁阳县的城外。

瞧着远远看去就显高大无比的城墙,三百个恩科进士当中有二百八十四个人都陷入了震惊加懵逼的状态。

直到过了好一会儿,一个进士才拉着身旁的另一个进士问道:“李兄,你们宁阳县这城墙……不得有五六丈高?”

被称做李兄的进士笑着说道:“陈兄说的不错,宁阳县城墙高五丈六尺,外用青砖水泥,内用碎石和熟土,青砖水泥和碎石、熟土之间还有竹蔑、铁条互相勾连。”

姓陈的进士微微退后半步,抬起头仔细看了看,却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别说是一般的县城,就算是许多府城,也未必有宁阳县的规模?”

再看看近处道路旁边的村庄,姓陈的进士又继续说道:“宁阳县的县城高大若斯,城外百姓也都颇为富庶,驸马爷当真是治下有方,实在是我等的榜样,陈某佩服,佩服。”

姓李的进士笑了笑,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笑着说道:“陈兄看到的,是洪武三年以后的宁阳县,可不是洪武元年的宁阳县。”

“那时候的宁阳县,城墙不过两三丈,还是用泥胚砖做的城墙,有毁于战火的,有多年下来毁于雨水冲刷的,反正是或倒或塌,全没有半分城池的样子。”

“至于城外的百姓,有间能遮风挡雨的茅草屋便已经是谢天谢地的幸事,何敢奢望像如今这般的青砖瓦房?”

“更何况,大老爷上任之初便想尽办法办学,且不说对我等有再造之恩,就说这份为百姓考虑长远的心思,便绝非一般人可比。”

姓陈的进士点了点头,又问道:“李兄,听说宁阳县便是随便找个老农出来,便都能识得五百个字,这可是真的?”

姓李的进士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要说大部分百姓能识得五百个字,这个是有的,甚至许多人能识得一两千个字,会写的也不仅仅只有五百个字。”

“但要说随便拎个人出来就能识得五百个字,那可就过了。”

“李某祖父如今花甲过半,只识得百余个字,能写他自已的名字和宁阳这两个字,剩下的便不会了。”

姓陈的进士傻傻的望了姓李的进士一眼。

花甲过半,那就是六十五岁。

一个六十五岁的老翁,竟然识得百余个字,甚至还能写自已的名字。

这正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