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猫吃橡皮 作品

第786章 他自己的呼吸

他知道,今天不一样了。今天,是他想了好几晚的“验证日”。

昨晚他几乎没睡,脑子里一遍遍地推演着进攻路线,模拟对方各种可能的站位,自己则像个幽灵,在这些假想的局势中飘移、切入、传导、急停、投射。他的手指在深夜微微发颤,却不是疲倦,是兴奋,是一种即将登场的渴望在骨头里翻腾。

“今天得试试那个‘后撤+虚晃侧切’。”他对着镜子自语,然后甩了甩头,拉开衣柜,拿出那件略显旧但洗得干净的训练背心,一套下去,整个人的状态立刻不同。

他一路小跑着到了老桥下的那片空地,晨雾未散,冷风贴着水面吹来,把他的体温一点点抽走。但他的身体却越发炽热,像火炉一样在胸腔里翻滚。

远远地,他看见林逾己经到了,正站在场边系鞋带,嘴里咬着运动毛巾,一脸倦意。

“你真来了。”林逾看见他,打了声招呼。

“说了来就来。”苏盘嘴角一挑,活动着手腕,“对手呢?”

“还没来。不过刚有人说,是北街那几个常来的老面孔,风格偏硬,外线三分稳,里头那哥们靠身体吃人。”

苏盘“嗯”了一声,脑子飞快地动起来。他的脚步在原地小小地蹬地、侧移、撤步,仿佛提前让身体进入状态。他的眼里透出一种安静的躁动,像是蓄力待发的猛兽。

“你今天看起来挺兴奋的。”林逾似乎察觉了什么。

“因为我有东西要试。”苏盘淡淡说,声音平静得有些反常。

林逾愣了一下,笑了:“又练新花活了?”

“不是花活,是我这些天一点点琢磨出来的节奏转换。”苏盘顿了顿,眼里亮光一闪,“有机会,我要把它打出来。”

片刻后,北街的人陆续来了,五人小群一边热身一边闲聊。他们眼神扫过苏盘和林逾时,没有多停留,却都有种隐约的轻视。街头局嘛,永远都这样,你不出名,就永远只能是背景。

“谁先上?”北街那边一个寸头男喊。

“我们。”苏盘抢在林逾之前开口。

林逾愣了愣,看着他眼中的神情,突然明白过来——这家伙不是兴奋,是己经“入戏”了。他今天不是来随便打一打,是要认真把脑海里那些复杂的技战术一一演出来。

球开。

苏盘拿到球那一瞬,整个球场的空气似乎瞬间凝滞了一下。他低着身,运球如水蛇般滑行,双眼紧盯对面防守者的脚步和重心。对方是个高大壮汉,脚步略重,眼神却精明,一看就是老油条。

苏盘假装往右切,速度放缓的瞬间突然一个跨步左闪,右脚猛一蹬地,整个人像弹簧一样弹出!那一刻,他的加速配合着肩部虚晃,硬是将对方晃得一步慢了。

但他没有投。

而是骤然急停,脚下“嘎吱”一声,地面灰尘被带起一圈。他反手将球往右后方一拨,紧接着身体向反方向急速切入,在对手还没来得及反应时,顺势一个低位挑篮——球从篮板轻轻一弹,擦着网心落入。

“靠,这节奏……”林逾在一旁看得惊了一下。

苏盘没有叫好,没有庆祝。他只是低头整理呼吸,身体微微发热,指尖还有刚才球离手时的触感——那种干净利落的离弦感,像是小提琴演奏者拉出的第一道音。

他的眼神没有扫向任何人,而是盯着球,仿佛在倾听它的反馈。

接下来的几个回合,他彻底进入了状态。

每一次进攻他都像一场独立表演,脚步、视线、传球角度,都带着某种被压抑太久后的张扬。他不是一味求得分,而是在寻求节奏的掌控。哪怕只是一个向后运球的假动作,他都做得极具张力。

他在场上渐渐成为了对手的焦点,但却无形中把整个节奏带着跑——北街那帮人开始焦躁,有人开始贴防他,有人开始在他传球时试图断球,但越是对他形成压力,他的反应就越迅速、越精准,像是在热油中加水的瞬间,整个锅都炸开了。

“他怎么变了?”北街的控卫低声问队友。

“那小子……有点像疯了。”

疯了吗?

不。

是兴奋。

是一种来自于深层次渴望被实现的那种极致兴奋,是将一个个练到凌晨、磨了上百次的动作,在真正的比赛中一次次打出来的成就感。苏盘在每一个突破、每一次急停、每一次后仰的动作中,似乎都在宣泄着——

我还在进步,我还在路上,我不肯停。

他在心里默念着节奏的名字:“西分之一延滞切入,半拍肩晃,转腰切射。”

像是在念咒语,像是在念自己书写的篮球诗句。

一场球打完,他身上的汗己经像从水中捞起一样滴滴答答往下落,气息也彻底乱了节奏,但他眼中却仍旧是一种不肯退却的亮光。

“你疯了。”林逾走过来,把球递还给他。

那不是他第一次站在这个位置,却是他第一次怀着这样的专注感去准备练三分。不是为了投进,也不是为了炫技。他只是想把这件事——三分球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发力

节点,压进自己的身体里。

这不是一场比赛,也没有人站在他面前防守,只有风,和他自己的呼吸。

他的呼吸很缓,像是山林里的风穿过松林,一呼一吸之间,所有注意力都汇聚到了手中的篮球上。

“先记节奏。”他在心里默念。

起跳,不是用力跳,而是像被拉弓一样将力量蓄积在脚踝、膝盖与髋关节间的绷紧感中,一瞬释放。手腕要快,但不是抢;肘部要稳定,但不能僵硬;指尖的拨球,必须精准控制球的旋转——这些,全都得一气呵成,像流水一样流过身体的每一处细节。

他投出了第一球。

“咚!”

球砸在篮筐前沿,弹起老高,然后斜斜落地,咕噜噜滚到界外。

苏盘没有皱眉,没有泄气。他慢慢走过去,把球捡回来,双手把球托起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仪式感。他不是不在意命中率,而是更在意“状态”——那种当身体与动作融合成一体的沉浸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