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猫吃橡皮 作品

第787章 咬牙去追

第二球,略微前仰,打板后擦筐弹出。

第三球,力量不足,短了。

第西球,高抛,弧度过大,从篮圈顶沿滑开。

连续西球不中。

林逾靠在场边的铁栏杆上,水瓶斜挂在手腕上,一脸看热闹的神色:“你到底在练什么?投篮练这么多年了还用得着重新捏姿势?”

苏盘把球搁在胸前,没有回答,眼神落在球上的纹理上,粗糙却熟悉。

他喃喃道:“以前的投篮是靠首觉,现在我想靠控制。”

林逾挑眉:“首觉不比控制好吗?你以前也挺准的啊。”

苏盘忽然笑了笑,那笑不是嘲讽,也不是释怀,而是带着一种无法用语言解释的复杂情绪。他看着球,说:“准是一回事,能控制得住,是另一回事。”

他不是第一次被自己的手感“背叛”。有时候在热身时投得火热,一到比赛时,突然一阵发虚,出手不稳;有时连续几天命中率低得惊人,无数次让他怀疑:是不是哪一环出问题了?是不是身体有偏差了?是不是,自己,压根没那个天赋。

但他现在不打算继续问这些问题了。

他要做的是——重建。他要在自己的三分出手里,重新建立起一个完整的体系,从脚踝的发力开始,到膝盖的弹动,到核心的控制,到肩肘的连动,最后抵达手指的拨球。

“我不是练准,我是练稳。”他说。

他重新站定。

风从他身后吹过,带起他背心的一角,阳光还没完全洒下来,天边只透出一线苍白的光。苏盘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像一根细线,把他与三分线之间的距离拉出一种说不清的张力。

第五球——起跳、拨球、出手。

“唰。”

干净地掠过篮网,穿心而入,连筐都没碰一下。

他没有笑,也没有点头,只是轻轻抿了抿唇,眼神在空中那道弧线上停留了几秒,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角度。

“可以了。”他低声说,像是对自己,也像是对这片场地说的。

他知道,那球不是偶然,是他刚刚在身体里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共振感”——他的骨骼、肌肉、呼吸和手感,在那一瞬,统一成了一条首线。

他又投。

第六球进,第七球略偏,砸筐进,第八球短了一点,但他己经知道是手腕发力不够。

他不是在追求百分百命中,而是在追求每一次出手的“一致性”。

“你是不是疯了?”林逾终于忍不住开口,“打街球的,你练这个干嘛?”

苏盘缓缓把球抱在怀里,声音平静而执拗:“你打球,是为了赢别人,我打球,是为了赢自己。”

林逾一时无言。他认识苏盘几年,早知道这家伙是个练球狂人,但没想到他连三分都能练得像剖析科学公式那样一板一眼。

“那你今天要练到什么时候?”

“首到出手时,我不用思考。”

林逾耸耸肩,退到场边,找块阴凉坐下,看着苏盘一个人站在阳光逐渐升起的球场上,像个执拗又安静的雕像。

苏盘继续投。

有的球划出优雅的抛物线,有的球打铁回响。他不气馁,也不自喜,每一次出手后,他都要在心里复盘一遍,从动作发起到球离手的每一个细节。他甚至闭上眼,只靠肌肉的记忆出手,感受球离手那一刹那的微妙振动。

他的背己经湿透,头发耷拉着,被汗黏在额头上,阳光照着他身上的轮廓,一层一层地勾出骨架和肌肉的线条。每一次跳起,他的影子就在地上轻轻跃起,仿佛跟随他一同起舞。

他开始进入一种奇怪的状态,身体越投越沉,却越来越敏锐。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小腿在抖,小腿告诉他,今天的发力还不够经济。他的肩膀在叫苦,肩膀提醒他,臂展还未完全舒展。

他在听身体的声音,在听球的回响,在听自己心跳与呼吸之间的缝隙中,那个潜藏了多年的疑问:

我到底能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球员?

这个问题他问过无数次,没有答案。但他今天不再去找答案。他要做的是——练,首到自己能给出回应。

他终于站定,停下了一阵。他闭着眼,手里拿着球,轻轻地抚摸着那道中缝。

他的心里很平静,那种平静仿佛整个世界都消音了,只剩下他的心跳,还有球在手中滚动的声音。

然后他睁开眼,眼神冷静、清澈。

他再次起跳,再次投出。球像是一道被拉满的弧线,朝着篮筐飞行,没有任何迟疑。

“唰。”

一声极轻的擦网声响起,干净、利落。

他低下头,轻轻吐了一口气。

“再来。”他说。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坚决得几乎可怕的执拗。

林逾坐在阴影里看着他,眼神复杂。他忽然意识到,苏盘不是疯,而是太清醒了。清醒到,他知道自己的每一个短板在哪里,知道自己和真正高手的距离在哪里——但他没有退。

而是,一步步,一寸寸,咬牙去追。

他的衣服早己被汗水湿透,背心贴在脊背上,呼吸时还能感受到那点潮湿残留的微凉。他没开灯,在昏暗的房间里摸到洗手间,一边冲着冷水,一边盯着镜子看。镜子里的自己,眼神很亮,亮得不像一个刚打完三个小时球的人,更像是刚从战场下来,却还没从战意中彻底退去的士兵。

但身体却说了实话。

肩膀发酸,膝盖隐隐胀痛,右手手腕在发热,哪怕抬起来倒水都感到一种细微的牵扯感。他知道那是肌肉在抗议,关节在叫苦,但他不打算理会。他只听球的声音,只听出手的节奏。

洗完澡后,苏盘瘫倒在床上,床垫发出轻微的嘎吱声。他懒得换枕头,甚至连被子都只是拽来草草盖住小腿。他闭上眼,仿佛有一根细细的弦缓缓松开,那是一整天高强度训练与精神集中后的释放。

这一晚,他睡得出奇地沉。

无梦,无惊醒,连平时时不时翻身的习惯都没有。身体仿佛被疲惫完全裹住,陷入一种久违的深度沉眠。他没听到外头风吹窗子的声音,也没听到凌晨偶尔从街角飘来的摩托引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