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主是个热情的中年人,见他过来便笑道:“小伙子,今儿个要吃啥?新鲜得很,活蹦乱跳!”
苏盘环顾一圈,最终选中了一条体形适中、鳞光闪亮的鲫鱼。他指了指那条鱼,说:“这条,帮我处理下,去鳞、去内脏。”
“好嘞,等一小会儿!”摊主熟练地操作起来,刀起鳞飞,动作利落。
苏盘站在一边,看着那条鱼被处理得干净利索,心里却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如果沈黎在,会不会嫌他买鱼太俗气?她平时吃得挺清淡,几乎不碰太油腻的东西,而红烧鱼一上桌,总是要掺和一层层厚重的调味,像极了他现在的心情——复杂、混杂,咸中带辣,甜里藏酸。
“拿好,记得今天就吃了。”摊主把鱼装进塑料袋递给他。
“谢了。”苏盘接过,拎在手里,只觉得一股微妙的满足感从心底升起。他不是常下厨的人,但今天例外——他需要一点“生活”的味道,来把那股训练留下的燥气中和掉。
回到出租屋,他挽起袖子,翻出几乎要结蜘蛛网的调料瓶,开始摆弄起锅碗瓢盆。
洗鱼的时候,他忍不住又想起沈黎。他记得有一次,她在球馆休息区边吃香蕉边看他练投篮,他投了三十多个球只进了不到一半,心情郁闷到极点。结果她递过半根香蕉,拍了拍他肩膀说:“饿了,先补点糖分再练。”那一刻他差点笑出声,也正是从那以后,他开始觉得,在篮球之外的生活,也可以因为她变得柔和而温暖。
锅中油热起来,放葱姜蒜的瞬间,香气西溢。苏盘娴熟地把鱼放入锅中,伴随着“滋啦”一声,那股熟悉的红烧味迅速溢满整间厨房。他动作熟练,神情认真,像是在执行一项关系重大的任务。翻鱼、放酱油、加料酒、撒糖,炖上火收汁,一套流程一气呵成。
炖鱼的过程中,他拿着手机坐在餐桌边,又给沈黎发了条消息。
【等下打球吗?吃完我来接你。】
消息发出去后他放下手机,盯着桌面上晃动的水杯出神。他不知道她今天有没有空,但他知道自己想见她——不仅仅是为了再打一场球,而是想和她分享这顿红烧鱼的香味,哪怕只是说一句“我今天做饭了”。
等汤汁浓稠起来,他把鱼端上桌,简单地盛了一碗米饭。饭菜上桌,他却没急着动筷,只是端着碗看了好一会儿那条鱼。酱汁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鱼肉边角微微卷起,像是在等他下筷的模样。
“要不先拍张照吧。”他苦笑,自觉有些傻气,却还是把手机拿了出来,对着那条鱼拍了一张照片。点开沈黎的聊天框,他本想发过去,但犹豫了一下,又删掉了。
“算了,等见面时再说。”
他吃得很快,胃早就饿得不行,但心里始终有点空落落的,好像缺了点什么。或许,是少了一个一起吃饭的人,又或者,是少了一个在饭后说一句“挺好吃”的声音。
吃完,他收拾碗筷,洗锅擦灶,厨房被他打理得干干净净,几乎看不出刚刚做过一顿饭。他换上训练服,背上球包,走出门的那一刻,阳光正好打在脸上,照亮他深邃的眼神。
他朝球馆方向走去,步伐有些快。他不是为了提前训练,而是想早点见到沈黎,哪怕只是坐在球场边,听她说一句:“你身上有鱼味了。”
他甚至开始在脑子里排练那句玩笑话的回答:“那是红烧味儿,你要不要尝尝?”
想到这儿,他低头笑了一下。
他下意识掏出来,看了一眼,是沈黎的回复:【不打了,有点累。今天想休息。】
短短十个字,却像是一盆冷水当头泼下。他站在路边,手指僵硬地握着手机,眼神有些失焦。
“想休息……也对。”他嘴角勉强翘了翘,但没笑出来。心里某个角落微微抽紧。
他不记得沈黎有多久没说过“不打了”这三个字了。哪怕是身体再疲惫,她总会咬牙上场,总会说:“练完再说,至少投五十个。”可今天,她选择了停下。
苏盘并不是不理解,他知道人的身体总会有负荷,也知道沈黎不是铁打的。但不知怎的,今天听到这句,他竟像是被什么击中了胸口,痛得不深却钝,隐隐钝钝,像是某种预兆。
他抬起头看了眼西周,街道喧嚣依旧,阳光正好,可他的内心却如同罩上了一层阴影。
“她累了……那我是不是也该休息一下?”他在心里问自己。
可随即,他又苦笑一声。
“我不能。”
这不是倔强,也不是逞强,而是一种来自心底的执念。他清楚得很,这几个月来,篮球己经不仅仅是他的运动——它是他与现实之间的缓冲,是他逃离琐碎生活的出路,是他与沈黎之间的唯一连结。倘若连这都放下,他不知道还剩下什么。
他还是去了球馆。
馆里人不多,一片空旷。他走进训练区,把球从包里取出,丢在地上。篮球弹起又落下,声音在空旷的场地里砸出孤独的回响。
“沈黎不在的球馆,怎么这么静。”他站在三分线外,轻声说。
他投了一球,偏了。
再投,又偏。
他试图调整动作,可心里的焦躁像是无形的风,搅乱了呼吸、也搅乱了手感。他终于停下球,把它狠狠一砸,任由它滚远。他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额头抵着手背,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原来……这件事对我是有打击的。”他在心里承认了。
沈黎说不打球了,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担心她身体状况,而是焦虑自己该怎么面对接下来的训练。这不是正常的反应,他知道。他甚至有点惧怕自己这种本能——太多的依赖,太深的投入,让他在她说“想休息”的时候,感到一种仿佛被世界抛下的空虚。
他站起身来,走到球馆边的水台前,接了一杯水,一口没喝,反而坐在地板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他想起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