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者的声音十分洪亮,这山中树林距离吉田城又有好一段距离,颇为寂静。
所以马蹄落在地上的动静能被老者听见,老者的呼救声也在一瞬间传到了上杉澈等人的耳中。
这样一看,似乎还挺合理。
可现在的问题是,吉田城都已经因为那些病苦眷属沦陷了——这城外森林怎么可能还有中气如此十足的老人?
而且,时间还如此的巧合,恰好在他们赶路的这一小段时间里被困。
今川义元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其中绝对有问题。
这老者,哪怕不是澈口中所说的那些病苦眷属,也肯定和妖魔脱不了关系。
可今川义元还是依照最开始所言,将决定权放在了上杉澈的手中,
“澈君,停吗?”
上杉澈一拉缰绳,听到那似乎知道他们停下后满带喜色的音调,沉思片刻后道,
“嗯,过去先看看情况吧。”
他朝着今川义元沉默地点了下头,示意自己有防备。
——因为哪怕这老者真是病苦眷属,那也正好趁此落单的时机将其解决,削弱敌方的有生力量。
上杉澈调转马头,朝着声音的源头缓慢赶去。
不消片刻,二人就见到了那发出了呼救声的老者。
——白须白发,身披褪了色的法衣,背上还背着一个巨大的药箱。
老者的身体似乎颇为健康,面色红润,脸上的皱纹也没太多,甚至背着那药箱的脊背还挺得笔直。
只是右腿却被一大团看上去就坚韧厚实的藤蔓给交错缠住了。
老者在见到骑马赶来的两人后眼神一亮,先朝着他们深深低了下头后才缓缓叹了口气,
“老头子我乃是这乱世中四处行医治病的一僧人。
此番听闻这三河国的疫病传闻,故而前往这吉田城进一步观察近况,却不料在此处被藤蔓绊住了腿。
还望,两位施以援手。”
老者的言语温和,用语也颇具礼仪,似是见过许多世面学了不少知识。
只是,他的头顶却弹出了一条红色的提示。
——【病苦眷属·业病翁(三星)】。
上杉澈低头,打量了会儿老者后翻身下马,语气稍带热切道:“义元公,我们还是先替这位老丈斩开藤蔓吧。”
“好。”
今川义元的眼眸微动。
她没露出多余的表情,只是用带着些许警惕的目光注视着老者。
马鞍上,缩小了的山鲸王也认真注视了会儿老者,但在没发现什么后便重新合上了眼,回到了假寐的状态之中。
上杉澈三步并做两步地来到老者身前蹲下,直接用指尖弹出的罡气将这些粗壮的藤蔓寸寸斩断。
业病翁发出了发出了一声畅快的叹息,他摸了摸右腿,在发现似乎没有大问题后扶着树木站起,朝着上杉澈拱手道,
“多谢这位大人。”
“举手之劳,无需感谢。”
上杉澈摇头,作势欲走。
可他还没翻身上马呢,背后的业病翁果然就出声问道:“两位大人……也是要去这吉田城的吗?”
来了。
上杉澈在心中冷笑一声,表面上却回头疑惑道:“是这样不错,但老丈你应该有自己的打算吧?”
业病翁听完,先是看了眼迄今为止只说了一个字的今川义元,而后又面露了会儿犹豫才开口,
“两位大人,还是不要去为好。”
嗯?
这话,把原本想在这里便直接斩杀对方的上杉澈的兴趣给勾起来了。
这病苦眷属,居然劝他们不要入城。
这是何意?
他暂时压下动手的冲动,皱眉说道:“老丈,我等同样是为这疫病而来,而且就是为了来让吉田城重新安定下来,不可能不入城。”
“老头子我不久前去过几个村落和城市,还直面过那些可怖的妖鬼后逃了出来。”
业病翁慢步走来,声音沉重,
“依老头子我的经验来看,这吉田城……”
病苦的眷属沙哑道:“恐怕,已化作了魔窟啊。”
今川义元听得面色微变,握着缰绳的手掌不自觉用力了。
——魔窟,短短几天居然已经成了魔窟了么。
上杉澈判断业病翁暂时是不知晓他知道他就是业病翁的,所以对方口中说出的信息,也应该具备一定的可信性。
但仅仅只有这几天的话,应该还救得回来。
无论是城还是人。
“既如此。”上杉澈眯着眼盯着业病翁,“老丈为何还要去那妖鬼横行,或许九死一生的魔窟之中?”
“哈哈。”
业病翁朗笑一声,抚摸着下巴的胡须反问道:“老头子我是治病救人的医师,医师又岂会因为病人的病灶过于深重就有不救治之道理?”
上杉澈听得咋舌。
若不是他从一开始就知晓眼前的是业病翁,此时还真可能被对方的这番话给糊弄过去,信任于他。
他再转头一看,发现山鲸王已经完全没再多看业病翁,将他完全当做了一身体强壮的普通老医师。
今川义元眼中的审视和质疑也少上了一分。
上杉澈恍然。
原来,这就是业病翁想要的效果。
——业病翁自然知晓“路中偶遇”会带来严重的不信任,可他本就打算在后续的交谈之中逐步取得信任……
然后,再在最关键的时刻表明身份。
上杉澈的感知圈中,零星的无法用肉眼辨别出来的“种子”随着空气缓缓飘浮,精确落在了他们骑着的马儿身上。
应该是怕动作太明显被发现,所以业病翁只针对了两匹马儿动手。
也就是说,只要他们停下过来查看,就已经步入了业病翁的圈套之中了。
这病苦眷属,玩起战术还真是一套一套的。
不过可惜。
上杉澈凝视着业病翁头顶明晃晃的,把底都交完了的红色标签,在心中想道,
——还是我要更胜一筹。
业病翁想要取得他们的信任,再将他们引入圈套之中。
上杉澈也同样想从业病翁的口中了解更多关于吉田城的状况,还有一些业病翁为了取信一定要说出的,他们所不知道的情报。
想到此处,上杉澈认真地一拱手,
“那老丈,你同我与主公二人在去吉田城的路途上同行可好?”
“主公?”
业病翁“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称谓,故而朝今川义元看去,犹疑道:“这位大人又是……”
上杉澈会意,走到了少女身下。
他回头朝着今川义元,用满含冷意的眼眸眨了下眼,接着开口,
“还请允许我向老丈介绍一下,这位便是三河国之主,今川义元大人,此行便是为了将吉田城与三河国解救于水火之中。”
业病翁面色剧变,恭敬跪下,
“三河国内一无名僧人,见过今川大人。”
已经会意了的今川义元朝他点头,露出了赞许的目光,
“无妨,特殊时期无需行礼,起来便好。”
“谢大人。”
业病翁起身,正走来的时候上杉澈却突然感到一股阴冷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还有人?
他奇怪的转了转视线,最后却在一棵老木的顶端发现了视线的来源。
是一只半身完好,羽翼如墨,眼瞳猩红冷漠;半身腐烂,羽毛脱落,露出森森白骨眼瞳空洞的乌鸦。
乌鸦低头,漠无感情地注视着树林中的一切。
“嘎——!”
它同上杉澈对视一瞬,于是在发出了一声干哑的叫声后扑腾着翅膀朝着天空飞去。
业病翁也同样抬头,将视线从那半死鸟的身上收回后温和开口,
“大人无需担心,这乌鸦数量众多,虽外表恐怖,却对人没有什么危害性。”
危害?
只有零星的半死鸟当然谈不上什么危害。
不久前才看完了资料的上杉澈在心中冷笑。
但这“半死鸟”,却是病苦眷属之中的斥候,虽最多不过半星,可数量却极其众多,可以保证病苦眷属们之间的信息迅速传递。
某些特例的时候,也可以充当移动的病原体。
估计要不了几分钟,他们和业病翁接触上的消息就会传回吉田城中的其余有智商的病苦眷属手上了。
如此一来……
业病翁想要做的,大抵是将他们引入固定的圈套,进而围杀他们?
有这个可能。
上杉澈刚想要将计就计地套话,业病翁却主动开口,朝他们道出了其余一些病苦眷属的信息。
例如瘴鬼,腐彦,还有会引发伤口溃烂化脓的“热蛭”,能够吞噬人的记忆并引发幻觉的“昏蚀虫”,等等等等……
不止如此,业病翁甚至还从药箱中取出数种不同的药丸药膏,并朝他们说明这是治疗xx病症的。
甚至于还细致解释其构成的材料是什么。
上杉澈看着卖力到简直和推销员没什么两样的业病翁,忍不住在心中笑出了声。
这业病翁,为了取得他们的信任也是拼了老命了。
但话虽如此,上杉澈还是老老实实地将这些都记了下来。
虽然有特事处的治愈方式当保底,可多留一手总是没有坏处的。
经过业病翁一番细致的“推销”之后,上杉澈已经在脸上摆出了“佩服无比,信任异常”的神色。
“老丈的医术,实在是令澈佩服不已……”
业病翁摇了摇头,摆手道:“哪里,不过是在反复的尝试与试验中得出的点点经验罢了,算不得什么。”
顿了顿,上杉澈抱拳问道,
“那依老丈你来看,若是我们几人想要在不惊动那乌鸦的情况下偷偷入城的话,该怎么走?”
这一瞬间,他能明显地见到业病翁整个人愣了片刻,随后手捋胡须紧锁眉头,陷入了无声的沉思之中。
——总算让你等到了是吧。
上杉澈在心中笑了声。
许久,业病翁凝重开口:“若是两位信得过老头子我,那就等到晨昏交界之时,日轮即将坠落那一刻从东方的阴影之中入城。”
上杉澈疑惑发问:“不知这是为何?”
“在下说了,是要信得过便这样做……如若不信,那按照两位大人自己的想法入城也未尝不可。”
业病翁避而不答,反而是直接复述了一遍上面的话。
ok啊,经典传销诈骗话术来了。
上杉澈边在心中冷笑,边捕捉到了两个关键词“傍晚”与“东方”。
也就是说,现如今去吉田城的西方,就能将业病翁与其余病苦眷属之间的距离拉到最大。
这里直接动手或许也行……
但业病翁在树林中待了这么久,按照他这谨慎的性格,很难说在这里没有留下后手。
没必要在对方的主场作战。
心中做出决定后,上杉澈再一拱手:“那澈接下来,便多多仰仗老丈了。”
业病翁喜笑颜开:“不,还要多谢两位大人救了老头子我,这点忙算不上什么。”
接下来上杉澈翻身上马,领着业病翁缓缓朝着吉田城的西方走去。
约莫半小时后。
业病翁终于忍不住了,装出疑惑的模样开口:“大人你似乎走反了,此处是那吉田城的西方。”
“咦?是这样吗?”
上杉澈挠挠头,边揉搓指尖边朝着今川义元问道:“义元公,这里是西方吗?”
今川义元默默颔首,在业病翁看不见的地方把手搭在了太刀刀柄上。
“抱歉抱歉。”
上杉澈不好意思地朝业病翁笑了下,翻身下马:“老丈啊,你看我这方向感……没事,待会就赶过去。”
他提议道:“但我看周围也不是很空旷,不易被那乌鸦发现,不如现在先歇息片刻吃个午饭如何?”
稀薄的罡气顺着微风将马儿身上的“种子”尽皆刮走。
上杉澈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业病翁的身后,将手轻轻地搭在了对方瘦削的肩膀上,愉快地咧嘴道,
“如此可好啊……业病翁阁下?”
噼里啪啦!
轰隆!
伴随着话音落下,青蓝色的电弧与狂暴无匹的炽热罡气自上杉澈的掌心喷薄而出。
在顷刻之间,就如洪流般将业病翁矮小的身子与药箱一同笼罩!
不过眨眼的时间,那白眉白须的老者就化作了一地焦炭落在地上。
准确点来说,应该是化作了几片焦黑的纸张,从轮廓上还能依稀看出原本的模样是个纸人。
纸人落在地上,化作了一大块焦黑的腐肉。
上杉澈淡淡收回手掌,朝着一旁的枯木后看去,
“我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老身……居然被识破了身份……”
枯木后,一身披腐烂袈裟的驼背老翁走出,他抬起被溃烂痘印覆满的苍老面孔,露出那对浑浊如死鱼的双眼。
他背后原本那装着许多“解药”的实木药箱,此刻却深黑发烂,还不断地从缝隙之中淌出了脓血。
可就是这样的面孔之上,却始终挂着悲天悯人的微笑。
业病翁不解地沙哑发问:“是什么时候?”
上杉澈命令三只狛犬保护好今川义元,平静地将刀刃被苍白裹满的加贺清光拔出:“从最一开始,见到你的第一眼起。”
他摇摇头,捏着鼻子比划了一下,
“你们这群疫病妖魔的身上,简直臭不可闻。”
“原来是味道么,老身知晓了。”
业病翁僵硬地点头,夸张地咧开嘴角:“那么虽然不太是时候,但孩子们……你们也只能出来了。”
“来为伟大的病苦冕下,献上已逝的生命吧!”
吱吱吱!
咳咳咳!
就在上杉澈的感知圈中,一大群足足有成年人小臂大小的腐烂老鼠从犄角旮旯里面逐渐钻出。
紧接着,是三头浑身被笼罩在迷雾之中,不断发出沙哑咳嗽声的妖魔倏地现身。
上杉澈眼中,密密麻麻的提示弹出。
——【病苦眷属·病鼠(半星)】。
——【病苦眷属·咳嗽鬼(二星)】。
奇怪,这些眷属哪儿钻出来的?
上杉澈没有多想,只是高喝一声,
“鲸三阁下!”
“别嚷嚷。”
马背上,袖珍小猪发出了完全与身形不符的老成声线,接着它轻巧落地,三两个呼吸间便膨胀到了小山那么大。
两匹小马惊骇地发出嘶鸣,在原地打起了转。
山鲸王微微低头,口鼻中窜出如虹的气柱,
“今川当主,上来吧。”
“有劳。”
今川义元朝它点头,脚尖轻点马鞍便落在了上边。
“这些病鼠和咳嗽的妖魔,就交予鲸三阁下你和狛犬们对付了。”
上杉澈顿了下,怕山鲸王出工不出力。
于是他带着些许迟疑发问:“鲸三阁下,你应该打得过它们吧?”
山鲸王不屑地抬眸,嗤笑,
“一群杂鱼罢了,老子十岁的时候都不知道踩死多少老鼠了。”
“那就好。”
上杉澈收回注意力,在苍白之色如水柱不断滴落脚底后开口:“你的对手是我,业病翁阁下。”
可业病翁却紧紧盯着山鲸王:“妖王……为何要协助人类?”
说着,业病翁露出了一个丑陋的笑容,
“妖王大人何不投靠病苦冕下,不仅……”
他的话还没说完,如同白昼流星坠落而下的加贺清光便骤然贯穿了业病翁的心口!
下一刻,被压缩在刀身之上致密电球轰然爆炸!
巨量的烟尘自平地之上骤起,随后被呼啸的罡气驱散的一点儿不剩。
上杉澈将目光从地上的又一大块焦黑腐肉移开,再度抬起目光:“在战斗的时候分心,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山鲸王同样抬脚将一大片病鼠踩成肉酱,发出不屑的嗤笑,
“病苦是什么路边一头山鲸?还不如天工大人的踩过的一块砖呢!”
漆黑的烟气中,身背药箱的业病翁再度走出。
他嘶哑地怒吼道:“你们会为侮辱冕下付出代价的!”
那腐烂的药箱之中,黄绿色的毒雾如被压缩到极点的蒸汽那样不断喷出。仿佛长了眼睛那样疯狂涌来。
蜿蜒扭曲,被携带着千百种疫病因子的粘液包裹的黑色触手也自泥土里拔地而出。
又在一瞬之间化作千百根,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从四面八方包围了上杉澈。
不仅如此。
业病翁幽幽地凝视着上杉澈,张开那腐烂的嘴,唱起古老沙哑的歌谣。
可这歌谣完全不像是什么歌,反倒更像是无数饱受病痛折磨的病人发出的哀嚎被叠加而起。
不远处的今川义元面色煞白,用力地握紧了腰间宗三左文字的刀柄。
山鲸王也听得龇牙咧嘴,怒吼了一声,抬起巨大的蹄子将一头咳嗽鬼再度踩死。
唯有上杉澈完全不受影响地摆出了三段突架势,歪了下头,
“就这?”
而在这间隙之中,那触之即伤,擦之即死的黑色触手已经奔涌到上杉澈的跟前。
上杉澈一动不动,只是令体表携带着电弧的罡气循环骤然扩大,将所有的触手尽皆碾为齑粉。
原本被黑色覆满的天空霎时一清。
唯余下那慢吞吞的黄绿毒雾扩散而来。
但下一瞬,摆好了架势的上杉澈动了,在加贺清光愉快不已的刀鸣声中。
——天然理心流·三段突!
于是就连那粘稠致命的毒雾都被凄白的刀光干干净净地一分为二,留下了一人通行的道路,又在后续涌来的细碎电弧的覆盖下不断消散。
上杉澈垂眸,凝视着被不太愉快的加贺清光贯穿颅骨的业病翁,轻叹了一声,
“将心思都放在玩弄心计上的家伙,果然不会有多强啊。”
“你……你杀不死我……我还能,还能……”
业病翁露出怨毒的眼神,艰难地抽噎道。
上杉澈听着这话,忽然笑了。
他朝着眼前什么都不懂的外行人耐心地解释道,
“三段突之所以前面跟着‘三段’,是因为有三次啊。”
话音落下,剩余的两道突刺在早已被上杉澈确定的地点爆发开来,将业病翁藏匿而下的腐肉化作失活的焦炭。
这下,业病翁的动作与表情终于僵住了。
那对浑浊的双眼里倒映出上杉澈云淡风轻的面容。
自己没能让这大阴阳师受到哪怕一分伤害,自己也还有千般手段未曾使出……
可业病翁却用尽最后的一丝气力,艰难地勾起嘴角。
同样笑了。
“比预想中还要更加强大的大阴阳师啊,为何,不抬头看看呢……”
上杉澈眯眼,尚未有动作就听见了远在天穹之上的,无数乌鸦的鸣叫声。
他将加贺清光从业病翁的头颅中抽出,抬头。
此刻,他们的头顶数百米之上,正有如云般的半死鸟群汇聚成一团,将地上发生的一切如实地记录在眼瞳之中。
上杉澈毫不犹豫地取出受祝折扇,将澎湃的灵力灌入其中。
轰隆!
青紫色的巨大雷柱毫无征兆地在鸦群之中绽放开来,照亮了整片天空,仿若第二个太阳凌空。
如同天罚。
雷浆蔓延,无数的半死鸟像是落雨一般稀里哗啦地摔落在地上,化作了一滩漆黑腥臭的血泥。
而更多的半死鸟,则是连坠落的机会都没有就化作一缕青烟了。
这道雷霆下来,上杉澈少说击杀了数百只半死鸟。
可即便如此,这道几乎消耗了上杉澈一半多灵力的也没能将所有的半死鸟就此击杀。
依旧有零星的半死鸟扑腾着翅膀,发出惊恐的嘎嘎声,朝着吉田城的方向飞去。
上杉澈眺望着已经飞到视线末端的几个黑点,忍不住啧声,
“这玩意真麻烦啊……”
而除却半死鸟之外,上杉澈还记得资料中记载着一种名为“千脑姬”的眷属,能够近乎无视距离地共享记忆。
这病苦眷属的配置,可比现世的那群军队不知道要强到哪儿去了。
将加贺清光收入鞘中,上杉澈才略带着烦闷看向跳出的击杀提示。
于是乎,那些烦闷瞬间便消失不见了。
【你杀死了,病苦眷属·业病翁(三星),获得了531点魂灰!】
【你杀死了,大量病苦眷属·半死鸟(零星),获得了46点魂灰!】
【你的技能,五雷法·气合熟练度 68!】
【你的技能,天然理心流熟练度 34!】
【你获得了,瘟神铃。】
这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一战,居然给他带来了近600点魂灰的收入。
要不怎么说病苦眷属都是他的移动魂灰提取机呢。
就是这些半死鸟掉落的魂灰实在有些少……之前的腐彦和瘴鬼也有这情况。
倒是业病翁爆出的魂灰属于是正常的三星水平。
这些细枝末节暂且不管。
上杉澈看向提升的熟练度,紧绷的面容也松了下来——再有100点熟练度不到,他的五雷法就要提升到精通级了。
到时候,也许就有办法将天上这些烦人的半死鸟全都给电成焦炭了。
他再取出业病翁掉落出的道具。
【瘟神铃】
【品质:珍稀】
【效果:摇动瘟神铃,向周围敌方目标施加随机疫病相关debuff。】
【——锈迹斑驳的铜铃,曾属于某个游荡于战国乱世行医治病的僧人,直到他遇见了病苦。】
唔,还算是个比较有用的小道具。
因为可以用意识限定“敌方目标”施加效果,在开战时就用比较不错。
短暂的略过提示后,上杉澈回头,发现那群病鼠与咳嗽鬼同样已经被山鲸王解决掉了。
就是三头狛犬旗本战斗得太过悍不畏死,导致伤口过多,短短时间就已经病入膏肓,站都要站不稳了。
“辛苦了,你们三个。”
上杉澈朝着三头狛犬旗本颔首,而后挥手,让它们全都化作几缕稻草消散在原地。
做完这些,上杉澈突然听到山鲸王那有些微颤的声音从上边传来。
“喂,小子。”山鲸王仍旧抬头望着那在天穹中留下如龙痕迹,至今未散的雷光,“那雷霆,是你的手笔?”
这是心照不宣的答案。
山鲸王自然知道。
它只是,想再问问。
今川义元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朝他开口,
“澈君,你变强了。”
上杉澈眨眨眼,理所当然地回道:“人总是在进步的,今天的自己肯定要比昨天的自己更强些不是吗?”
今川义元微怔,随后居然露出了几分柔和的浅笑,
“是啊,人总是在进步的。”
……
……
吉田城内,正在无声行于大街小巷中的两道身影忽然一抖,朝着闪烁着雷光的天空之中看去。
“业病翁……死了。”
“得去,告知达摩大师。”
不过数十秒,两道身影就出现在了将手中米饭施予一位面黄肌瘦的妇人的达摩身后。
聆听着妇人的感谢,若有所思的达摩回头,
“两位施主,寻贫僧何事?”
二者将业病翁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
可达摩反倒不解了,他反问道,
“业病翁死得其所是极好的……那两位施主是想要贫僧做些什么呢?”
疥坊主沉声开口:“自是出城杀了那不知死活的阴阳师,防止他入城坏了冕下的打算。”
“那位大阴阳师·澈么。”
来到吉田城五日,达摩自然也听闻了这位能够掌御雷霆的大阴阳师的些许事迹。
他怀中的木鱼忽地严肃发声:“这百年间阴阳师可都销声匿迹了,更遑论大阴阳师了……达摩,你得小心点。”
“也罢。”
达摩起身,朝着正狼吞虎咽他给予的斋饭的孕妇双手合十地躬身,而后才转身,
“那便出城去见见那一位吧,我也挺好奇……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大师明鉴。”
疥坊主顿了顿,接着靠近达摩,在他的耳旁轻声说道,
“大师我们不若这样……定能使那阴阳师束手束脚,乃至于引颈就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