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话短舍 作品

第87章 五日破两县

“起砲,砸城,就对着那薄弱处砸!”

郑才领命,连忙招呼士卒工匠,开始根据距离,调整配重试射。

“叔父,您也准备好云梯,只要城墙一塌,立即四面攻城,好让城中守军左右难顾,小小阴密,吾要一鼓而下!

还有,掌握好时间,城墙快塌之时,派出破城槌,攻取贼人东门,最好城墙和城门能同时打破。”

“步军校尉姜恺领命!”

姜恺拱手领命,说罢,又低声对姜瑜说道:“将军,军中没有什么叔侄,你一向治军严厉,切勿因为我而坏了规矩。”

姜瑜颔首,“多谢叔……校尉提醒。”

“段索,你的任务,还是与以前一样,分兵在阴密四周游弋,尤其注意安定、临泾方向,要对逃亡的贼人造成最大杀伤!”

“杨贵,你率本部人马,护住投石车,城墙一塌,就从缺口冲入!”

“杨十难,你跟在破城槌后面,城门一破,便从东门而入。”

“末将领命!”

“再叮嘱你们一句,进了城,一定要严守军纪,切勿祸害百姓,冀城时,那些被本将亲自斩首的为祸者,希望能给你们个告诫。”

“王大嗓门,听说姚兴给守城的党删封了个奋威将军,你去告诉他,此前也有个奋威将军慕容德,被本将杀死在黄河边,身子埋在河桥,头颅还挂在长安阙下。

让他开城投降,我可以饶他不死。”

“对,骂得狠些,什么无名羌贼,也配与咱们将军同为四品。”

……

姜瑜身边几人纷纷支招。

“打仗砍头,俺王大嗓不好说能赢过诸位,但要说骂人,俺能骂他一天一夜不重样。”

咚……咚……

两架投石机发出的石弹,交替砸在那段脆弱的城墙之上,同时,也砸在新任奋威将军党删的心里。

“将军,城墙已经有了裂缝,再砸下去,过不了两日……”

亲信话音未落,砰的一声,党删一把将手中饭食倒扣在案上。

“党删,你不光是个猪狗不如的东西……缩头乌龟,看俺家投石神车,砸烂你的龟壳……能往哪里逃……”

县廨堂内寂静之后,又传来城外喝骂的声音。

姚兴此前,言令其不得轻易出战,对方只是砸城,尚未展开攻势,所以他有个短暂的时间来休息用餐,可如何又能吃得下。

姜贼的投石车也太准了些,他跟随姚苌从军多年,还没有见过这样的投石车!

“你去,带人想办法加固那段城墙。”

党删起身,也只能做些补救措施,这两座投石车,无论如何,留不得!

……

咚…………咚……

已经是三更时分,一辆投石车已经因为长时间运转而损坏,工匠们正在奋力抢修。

“快些!快些!不就是换个长臂吗,怎么这么慢!打不破城墙,就要攀城,到时候要死多少人!”

郑才嘶哑着嗓子连声呼喝,不远处,杨贵带着百余骑来回巡视。

“校尉,北面好像有动静。”

杨贵是个谨慎的性子,虽然明日很可能要入城杀敌,但匆匆睡了两个时辰,又起身亲自带人巡视。

“别慌,照常巡视即可,你去悄悄唤醒池都尉,让他带人准备好。”

等了半个时辰,见对方还不发动,杨贵眼神示意亲卫。

“谁!谁在那里,再不出来我放箭了!”

事已至此,潜伏在草丛中的党删亲卫,一口吐掉含在嘴里的野草,大喊一声,跳出草丛。

党删没有敢打开城门,只是从全军拣选了百名精锐,由自己的亲兵都尉领着,从北面,悄悄坠下城后,又迂回过来,本来还在等巡逻的骑军散去后再发动,想不到对方早早已经意识到了。

“杀!”

杨贵亲自带人冲杀,军帐之中,早早准备好的池都尉也带人冲杀过来。

百余名没有马匹的所谓精锐,面对他们,确实造不成多大的威胁,郑才甚至眼睛都没眨一下,只是继续指挥砸城。

“杨校尉,劳烦把这些羌人头颅都给我。”郑才上前道。

一刻钟后,前来偷袭的羌人被全数斩杀,最远也就突进到投石车十步左右,还是没能将火把投掷过来。

杨贵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面带疑问地看了郑才一眼。

“我打算将这些头颅抛进城去。”

“哈哈哈,郑参军真是有一手啊。”

县廨之中,党删自然也是一夜无眠,望着已经被砸烂的头颅,顿时心中火起。

“姜氏小儿,当真欺人太甚,要战便战,何故欺辱尸首!”

可想起白日里,姜瑜麾下近乎五六千骑兵,还有一两千的步军,铁甲熠熠生辉之色,他还是熄了出城野战的心思。

但如此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安定、阴密二县之间,快马也就一日的功夫,求救之信前日就已经发出,再等一日,再等一日,如若援兵还不来,必须得另想办法了。

粮食,都需要派兵前去催缴,城内百姓,是不支持他们的。

咚……咚……

姜贼的投石车,又恢复了原本的节奏,令党删愈发不安。

安定县城楼上。

姚兴看着被追杀的自家信使,大喊道:“快,快去救下那信使!”

“阴密如何了?”

“殿……殿下……”背上插着两支箭矢,面无血色,浑身冰凉的信使,只从怀中掏出迷信,就已经昏迷过去。

“快抬下去好好救治。”

姚兴去拆绑缚木牍的麻绳,情急之下,却打成死结,又去抽随身匕首。

“殿下,如何了?”

“姜贼造了一种新式投石车,落点非常准,正日夜不停地砸城,城墙薄弱,阴密撑不了多久了。”

“尹公,要救,咱们必须发兵去救,临泾县也要发兵去救,不能坐以待毙,被逐个击破啊!”

姚兴难得着急起来,他以为近乎完美的拖敌疲敌策略,眼下,好像并未起到应有的作用。

“殿下稍安。”

众人看向尹纬,尹纬也只能空口劝慰。

“姚方成,你说,给你八千人马,你何时能到阴密?”

冥冥之中,姚兴本觉得自己不该如此艰难才是。

“殿下不可,抽去八千人马,安定县太过薄弱,太子殿下为重,区区县城,并不值得如此。”

“城下那寨子中,有姜贼三千精锐,整日叫骂不止,五千人,能出得去吗?”

姚兴大怒,不顾往常风姿。

自从那一日姚方成带精锐出城,匆匆而回后,城内已经起了怯战的风气,这几日根本不理朱墩的挑衅,只是对方离得近了,在城上发弓箭驱离而已。

可眼下的局势,尹纬也拿不出什么好计策来,他们彷佛陷入了慢慢等死的状态。

“殿下,比起阴密县,安定更为重要,不如,以阴密县拖住姜贼大军,召回驻守临泾县的建威将军狄广,先解决城下这三千姜贼再说。”

狄伯支上前献策。

“安定郡本有六县,寡人听从你们的建议,已经放弃了三县,而今还要放弃!真要等着姜贼聚集大军,将安定县团团围住才好吗?”

姚兴更加愤怒,身为太子,父亲在前线独挡苻坚大军,自己却连后路都守不住,已经让他非常难堪了。

尹纬很想告诉他,没有办法,战场就是这样,野战打不过,肯定处处受制于人。

“殿下,狄参军所言放弃临泾也有可取之处,既然分散之势已经不能致胜,那就必须聚集,只要安定县在,姜贼便不能无视后路南下新平郡,您就没有辜负陛下的嘱托!”

“请您派出多路信使,召回建威将军,再与臣三千精锐,臣,再出城一次,必定能接应……”

“接应,接应什么?”

“接应党删溃军。”

姚方成拿出宗室的担当来,直言不讳。

姚兴再次落座,很是泄气。

良久,姚兴再次鼓起精神,起身拿出一副和善面皮,说道:“方才是孤怒气上涌而失言,诸位还有何建议,再议论一番,务必拿出一个妥善的对策来。

孤始终相信,氐人气数已尽,我羌人当兴,小小姜瑜,只不过是吾等的试金石罢了!”

“殿下英明!”

……

下午时分,随着一颗石弹贯穿城墙,被连着砸了二十多个时辰的城墙,猛然垮塌,露出一个一丈宽的口子来,但还有齐身高的断壁残留,并不适合马匹直接冲入。

杨贵亲自带着百余名全身重甲的士卒,放弃马匹,各自背负一袋沙土,往前方冲去,想要为那匹垫出一条道路来。

阴密小县,并没有护城河,早年间沿着城池挖的壕沟,也逐渐被岁月填平。

不一会,百人精锐不顾城上箭雨,扔下沙土就退,坡度逐渐填起。

与此同时,阴密县东门,破城槌一次又一次撞击城门,门内守军,以身体硬抵,前排士卒却被震得嘴角流血。

城上,箭矢如雨,滚木礌石俱下,被破城槌坚实的顶棚挡住大部分。

“用火油,用火箭,给我烧!”

火油虽然烧不透破城槌顶上为了放火糊上的厚厚泥巴,但下方拉拽巨木的士卒,着实难受。

“步兵校尉,你的云梯呢,快拉上去,分散守军注意力,为骑军创造条件!”

“将军,已经在向前了,没想到城墙这么快垮塌,慢了一刻。”

“去告诉杨贵,让他先消耗,切勿入城,等城门凿破后,与杨十难一起冲锋!”

“是!”

城东三百步之外,姜瑜也很是焦急,攻城之战,一个衔接不好,很容易弄出巨大伤亡,如果今日不能破城,迁延下来,好不容易对羌人形成的压制之势,有可能会被反复。

“啊!”

破城槌下一个士卒沾上火油被点燃,疼得满地打滚。

“不要怕,继续继续,城门要破了!”

“将军有言,破城之后,每人赏良田百亩!”

“来,跟上我的号子,一起用力,一……二……放!”

噗通一声,包裹着铁皮的破城槌撞入城门,将城门扯出一个大口子,又将抵门的几个士卒撞地血肉模糊,门外士卒二话不说,拿起长矛就往里面捅去,同时门内也有长矛捅出,双方前排多被刺中。

“大门已破,快,随我挤开城门!”

随着都尉一声大喝,所有人鼓起全部力气,再一次操纵巨木,撞击已近破烂的城门。

“杨十难,上!”

看到阴密城东门打开,士卒们已经开始拆卸破城槌,以让开道路,姜瑜大喝一声。

霎时间,两道骑如长蛇一般,继续向两个空缺处冲锋而去,而姜恺麾下的士卒,也全部发出,沿着已经铺设的云梯,攀城而上。

“党十八,你带人去堵住城门,其余的,跟我去缺口!记住,城在人在,城亡人亡,家小部族自有太子照料!”

党删说罢,提起铁矛,快步下城上马,向已经从缺口涌入的杨贵所部冲杀而去。

一时间整个阴密城,都被喊杀声笼罩,城中百姓,紧闭门户,藏于家中,默默等待外面的最终结局。

杨十难与杨贵手下,各有近两千全身披甲的精锐,只要突入城中,羌人自然不是敌手,党删麾下被抽调一部分精锐,现在手里的五千人,大概能有一千人身披铁甲。

丢失东门,丢失城墙缺口,党删又带人转入巷战,打着打着,身边士卒越来越少,西门,北门不知何时已经被守军打开,溃军不顾一切,狂奔而出。

“我乃万年秦王麾下奋威将军是也,汝乃何人?”

党删被逼入一个死胡同,骑在被鲜血染红的马上,端着铁矛,喘着粗气说道,身边,也仅仅剩下十来个亲卫,人人带伤。

“大秦鹰扬将军麾下,重骑校尉杨贵,叛贼受死!”

作为氐人,杨贵对叛乱的羌人分外憎恨,只寥寥一句,便纵马向前。

事已至此,党删也不啰嗦,继续催动马儿向前,嘴里大吼着羌人部落的言语。

一阵刀兵相接之声,冲出巷子的,只有几匹无主的伤马。

喊杀声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遍布街巷的伤员和他们的哀嚎声。

良久,百姓逐渐打开门缝,向外望去。

“庸之,我给你骑步各一千,你留在城此打扫战场,安抚百姓。”

“主公何不休息几日,为何要如此匆忙?”

“吾用兵之道,就在一个快字!”

“来人,将那党删的头颅送还给姚兴!”

阴密即破,又花了一夜行军,姚兴还未做出决断,临泾县的狄广,已经是热过上的蚂蚁,记得团团乱转,三日,对方只用了三日,就破了阴密,自己又能比党删高明多少呢!

姜瑜只是依照破阴密旧事,同样的套餐,再给临泾县来上一次,只是临泾县有些麻烦,顾名思义,县城在泾水周边,还援引泾水,挖了一条宽约一张左右的护城河。

投石车砸了整整一日一夜,就在那段城墙摇摇欲坠之时,临泾县西门洞开,羌人尽皆西走,临走,还不忘在城内放上一把火,当真可恨。

“杨贵、杨十难、段索,什么建威将军,胆敢用都统的名号,我要他的头颅,明白吗!”

“唯!”

“姜恺、邵安民,速速入城救火,这狗艹的贼人!”

“将军,姚方成引兵前来接应狄广,据此不过十余里,朱校尉紧随其后。”

“来得正好,传令朱校尉,让他统辖诸军,将这两股羌贼,覆灭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