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想要看清楚一个人,他努力朝她走去,云雾渐渐散去,可模模糊糊又被阻隔。烟云在她脸上流动,四周明亮,唯有她的面容很暗,大概是云雾观山的魔力,他患得患失,终在某一刻想明白,一束来自现在的灯光打在了过去人的脸上。
她的面容瞬时被点亮,眼神清澈又哀伤,他看清楚了她,可她的周围又无情地黑了下去。
他不知道她在哪里,又或许,他不知道第一次见到她的地方,是在哪里。
让梁泷不爽的是,他清楚的知道,她柔情美丽,扑朔迷离,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他来,看着他走。她也从局中人变成了一个旁观者。
梁泷合上抽屉,失魂落魄地回去。
在门口做了十分钟的思想斗争,让自己看不出一丝破绽,摁指纹解锁,开门。
他先去卧室找邵蔻,放下文件夹,“宝贝,肚子还疼吗?”
“不疼了,”邵蔻冲他一笑,他弯腰抱抱她,怕被看出来,梁泷即使很心疼她,也没有拥抱太久。
他对着掌心哈了哈气,隔着外衣揉揉她的小腹:“刚从外面回来,我手凉,这样有没有好点?”
“我已经没事了,你去做饭吧,好饿。”
梁泷吻了她的唇,邵蔻没发现异常,又回去躺了会等饭做好,他们吃了顿拌面。身体不舒服的原因,邵蔻这一天都没什么精神,吃完饭就犯困,很早就睡了。
梁泷没有睡意,躺在身边,等她睡熟了,静悄悄起床,穿鞋,关上房门,拿上钥匙和大衣就出门。
他坐在车里,也不发动,沉默地看着前面的路灯,整个人像一尊雕像,静坐了半小时,脑子很乱,想起了各种事情,像乱七八糟的线绕成一团,在灵光乍现时,找到出口。
“嘟,嘟。”
十二点五十分,梁泷拨通许易的电话。
“我,梁泷。”
他降下车窗,冷风吹到脸上像针扎般的刺痛。
“你昨天找我问林已秋谈过几个女朋友,记得么?”
“记得啊,你现在愿意出卖你兄弟,肯跟我说了?”
“林已秋大学谈过一个,叫李雨寒,你认识她。”梁泷沉沉地说:“他高中谈过一个。”
许易立马提高音量:“谁?”
梁泷摩挲下巴,“我忘了。”
“你鬼扯。”人在着急时是管不住嘴的,许易急哄哄地质问:“你俩高中形影不离,跟连体人似的,你能不记得他喜欢谁?快说,他是暗恋人家啊还是真谈上了?”
梁泷握着手机,眼神一暗,眸里满是探究,深不见底。
许易像连环炮珠:“不可能,我就没见过他高中身边有什么莺莺燕燕,嘁,说是你还差不多,你那追求者多的能排到法国。”
许易说得快咬到舌头,在电话那边吱哇乱叫,脑筋转过来,发现不对劲,没吭声。
梁泷也不说话,安静到诡异,后脊起了阵阵凉风。
梁泷:“所以你和邵蔻高中见过我。”
“咱俩说咱俩的,扯小芍干什么?”许易慌了,舔舔嘴唇,看眼手机联系人,今天的梁泷太不正常了。
“你还很了解我高中是什么样儿。”
许易装死。
梁泷:“我知道了。”
许易:“你知道啥了?”
许易手机没电,提示音响,电话自动挂断,她心急如焚找充电器,抽出线,蹲在地上插进插销里,起身时撞翻桌上的资料,白花花的纸全砸她头上。
“啊!”
她头昏眼花,怒声咆哮。
夜晚这么长,有人睡了,有人醒着。
梁泷哪也没去,就在他第一次送邵蔻回来,那天晚上来的人工湖边坐着。冬风吹得枯树枝乱撞,凌晨,只有他一个人。
他还坐在那条长廊,试图捋清楚所有的事情。
关于邵蔻的,关于他高三在炀安,关于在宁南和邵蔻相处的点点滴滴。零光片羽急速掠过,拼凑出一些谈话,字眼,画面。
她说:“高中暗恋过一个学长。”
他问:“喜欢的固定翼还是那个人?”
她说:“都有吧。”
姓氏缩写为”l”的男生,航模赛,他的单车,实验高中的白杨树很美,第一志愿是南大。
梁泷痛苦的闭上眼。
原来他们在十七岁就见过了。
他在宁南基地初次见到她,她躲闪,寡言,到底是偏见还是她的有意回避。
她和别人侃侃而谈,唯独面对他时,飘忽走的眼神;她对他高中的班级对答如流,却不肯承认见过他;她夏天时在书店写给他的祝愿;她好像有很多话要说,又总是对他缄口不提。
连申航都记得,他们仨高中是见过面,有过瓜葛。可是……
梁泷像垂危的病人,亟待找到希望,需要从悲悯中解脱,可就如对申航说的那句:“我对邵蔻没印象。”又次次把他拖向无解的苦海。
天边开始发白,星星和月亮藏进云里,染成金色的云霞取代路灯的微光,冲出地平线。
梁泷赶在天色大亮前回到家,悄无声息地躺回床边,邵蔻翻了个身,搂住他,好像是醒了,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