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老乞丐的言而无信,赵透十分气愤,他死死盯着对方,沉声道:
“我上哪给你弄那么多银子?”
洪日庆咧嘴一笑:
“老头子我给你指条明路,你是王爷,只要点点头,有的是人主动送银子。”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法子我给你了,你若不愿意,大不了我回头把你的事迹张贴遍整个京城的大街小巷。
到时候不单是你,你这一院子的人都要跟着陪葬。”
老乞丐说这话时,脸上笑容已经变成了冷笑。
赵透好像第一天认识对方,满脸诧异看着他起身离去。
入夜,宅子里灯火亮起,纵使眼下难熬,日子还要照过。
赵透一直愁眉苦脸,在叽叽喳喳的孩童中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狗蛋和杨承燕知道他在操心什么,又帮不上忙,只能干着急。
梆鸣一声,一更天,外边突然响起砸门声。
狗蛋起身前去开门,再回来时,身边多了个满身酒气的老乞丐。
他看着愁眉不展的赵透,出言讥笑道:
“小二子,这都一天了,还没凑够银子?”
说着,坐到对方身旁,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赵透额头青筋一个劲狂跳,最终还是给忍了下来。
他冷哼一声,起身离去。
老乞丐见状嘴角扯动一下,冷笑一声,朝狗蛋道:
“那个谁,给我拿壶酒来。”
狗蛋看了眼离去的赵透,又看了眼老乞丐,最后叹息一声,走到后厨去拿酒。
不多时,一个瓷坛两个海碗摆到了桌上。
狗蛋也不见外,自己坐到一旁,端起一碗酒率先咕咚咚灌了下去,擦了把嘴,开口道:
“洪前辈,别怪晚辈说您,小透这人老实,可你也不能专欺负老实人啊!
他重感情,才迟迟没翻脸,您这么大年纪,要那些银子干嘛使啊?”
“放屁!”
老乞丐往桌上一摔海碗,酒水洒出好些。
他瞪着双眼睛朝狗蛋道:
“谁说老夫年纪大了?我才四十来岁,只不日子过得太苦,未老先衰而已。
这银子,乃是天底下仅次于权力的好东西。
老夫这些年教了那么多小乞丐,就他最有天分,也最有出息。
现在做了皇子几天,就为了几万两银子翻脸不认人,他也好意思?”
“是是是,怪我说错了话,来,喝酒。”
狗蛋明显很擅长对付这种事,一言带过,举起了海碗。
老人似笑非笑看着他,将海碗微微倾斜,里面的酒水一滴不剩倒在地上。
“小二子是我教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
“老不死的,别得寸进尺!”
原本还客气的狗蛋突然拍桌而起,一把揪住了老者衣领。
于此同时,离去的赵透再度从后堂走了出来。
他看着老者,脸上已经不见丝毫愤色和犹豫,而是极致的冰冷。
“洪日庆,我敬你叫你一声师父,但你也要当得起为人师表。
若继续胡搅蛮缠,别怪我不客气。”
“怎么,你这是要杀人灭口?”
赵透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走到桌边坐下,靠着椅背说道:
“我已经派人打听过了,潜州压根就没有什么见过我的张员外,一切都是你随口瞎编的。
你早就知道我做了皇子,所以才跑到京城来找我晦气。
我不管你目的是什么,识相的,赶快拿着银子离开。”
“呵,小二子,事到如今还妇人之仁,老夫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老家伙,你什么意思?”
洪日庆嘿嘿一乐:
“枉我教导你这么久,竟还没那个丫头伶俐。”
话音刚落,杨承燕打外面走了进来,看见屋内形势,赶忙出声:
“慕容大哥,赶快放开洪前辈。”
“杨妹子,这老家伙实在欺人太甚,放不得。”
“哎呀,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狗蛋执意不肯放人,老乞丐的衣领被他越攥越紧,眼瞅一张老脸憋得通红。
杨承燕只得快步上前,分开了二人。
见女子帮着老人说话,赵透终于回过味来,看向杨承燕:
“怎么回事?”
女子神色有些尴尬。
老乞丐这会儿气捋顺了,开口道:
“你也别怪她,是老夫的主意。”
老人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直接给自己倒了碗酒。
等酒碗凑到嘴边,迎着其他人怪异目光,这才想起来酒里有毒,连忙又给拿开了。
闻着碗里醇厚的酒香,老乞丐砸吧砸吧嘴,一脸拧巴。
“要实在舍不得,就喝了。”赵透冷声开口。
老人白了他一眼,低声嘀咕一句什么。
杨承燕离得近,隐约听到他说的是“糟践东西”。
老人解下腰间酒葫芦,拧开喝了一口,这才悠悠道:
“大概是年前,我就已经知道你做了皇子,当时我正在潜州。”
“先打住,你是怎么知道的?”狗蛋好奇道。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洪日庆训斥一句,不过还是给出了解释:
“老夫都说这世上有丐帮了,你们不相信而已。
千万别小看了乞丐收集情报的能力,他们可不输朝廷那些什么惊蛰、伏蝉、帐中钩之流。”
“连这你都知道?”
狗蛋再次忍不住开口,得到的答复依旧是一记白眼,他老实闭嘴,不再打岔。
老人重新捋了下思路,再度开口:
“你小子我再清楚不过,为人重感情。
当乞丐时,天真也就罢了,大不了损失个馒头。
可做了皇子,这就成了你的死穴软肋,早晚有一天你会死在这上面。
老夫不放心,便来到京城打算试试你小子,最后果然不出所料,直到第四天你才肯下手。
就算下了手,依旧犹犹豫豫,还不如旁边这个叫驴蛋的后生。”
狗蛋本想纠正一下对方,可“狗蛋”这名也好不到哪去,于是忍住了。
赵透皱着眉道:
“你的意思是我下手晚了?”
老乞丐笑了笑,再次喝了口酒,语气陡然变得森严:
“你得在我初次找上门时,就杀了我。
再不济,也该在我开口要银子时动手。”
听到对方的话,赵透无言以对。
这种帝王心计老家伙曾经不止一次教导过自己,但自己权当乐子听了。
要他翻脸不认人是万万做不到的,并且希望以后也做不到。
看到他的表情,老人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摇摇头道:
“当真是扶不起的阿斗,罢了,老夫便出手帮帮你吧。
像你这么天真,在京城早晚得被人玩死。”
说着,他从怀里取出一沓银票,原封不动放在了桌上。
老乞丐的举动让赵透迟疑起来,他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又在玩别的花样。
“这就对喽!”洪日庆赞赏一句,“随时保持怀疑,哪怕是身边亲近的人。”
说完,也不管对方信不信,大摇大摆转身离去。
赵透略一犹豫,沉声开口:
“狗蛋,做掉他!不管是真是假,此人断不可留。”
“好!”
狗蛋拿起桌上喝剩的酒水,朝老人就去了。
老家伙眼见闹大了,撒丫子便撂,边跑边叫嚷道:
“赵透,你个小王八蛋,老夫教你的东西不是这么用的。”
年轻人神色冷峻,嘴角却扯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